梁徽像被冻在原地,僵着一动不动。她紧抱着猫,感受到它柔滑皮毛下生命的战栗、鲜活血液的热度,鼓起勇气道:“爸......”
父亲没等她说话,已经走上前,一只强力的大手往她怀中探,冲向猫的后颈。她心头一紧,手下意识松开,父亲的手擦过猫后颈上的毛发,揪住几根猫毛,那猫吃痛地尖叫一声,从他手中滑溜溜脱身,猛跳到地上。
它冷漠环顾四周,忽然奔向洒满雪亮阳光的窗台,轻盈一跃,消失在明晃晃的光影里,从此再未回来,一瞬间几乎让她相信那个人尽皆知的奇闻猫有九条命。
父亲没去追,优雅地抹过指尖上沾着的猫毛,意味深长地打量他们。
“你们早晚也像这只没良心的畜生跑掉。”他冷冰冰地说。“就跟你们妈一样。”
0048 木偶戏
父亲放完话后,径自出了门,估摸又是去找他的狐朋狗友赌牌。姊弟俩走到窗边,怅然望向屋外平地,晌午的阳光在地上耀耀闪烁,浮尘流转,早已见不到小猫踪影。
她揉了揉身旁男孩的脑袋,叹口气,说:“以后爸做什么,你不要冲出去,知道吗?不然又得挨打。”
“我知道。”他仰首看她:“可是我不想让爸伤害你。”
她心头一片柔软,伸手捏捏他的脸颊,仍旧在强调:“其实忍一下就好啦,你一过去,他反而更生气。”
梁遇摇摇头:“他是会生气,但欺负的就不是阿姊了,我知道会挨打,但我更想保护你。”
他身上一直有种难以更改的倔脾气,她无奈,只得默默抱住他,良久无话。
那时候的他们,虽然年纪小,但早早就懂得了“保护”这个概念。梁徽约莫也是他这个年纪知道的,在此之前,她毫无做长姊的意识,看到他甚至会生出嫌厌毕竟妈妈握着她的小手放在肚皮上,柔声问她想要弟弟还是妹妹的时候,她说的一直是妹妹。
她自小喜静,不喜欢幼儿园那些顽劣好动又愚笨不堪的男孩,因此一想到婴儿床里可爱的小宝宝会变成那样,死活不肯和他亲近,也不再肯抱他。
梁遇自然不懂,等他稍微长大一些会说话了,他才略略明白阿姊不喜欢他,每次喊她都是犹豫不决地、腼腆地,从口中吐出轻轻的一句“阿姊”。然后安静地呆在房间,不敢发出声音打搅她,眼巴巴望着她阅读那些方块画一样的神秘文字。
直到母亲有次带他们去寺庙请平安符,叫两个小孩在外边等候。她见到不远处有人在耍木偶戏,到底没压抑住孩童的天性,让弟弟在老榕边独自坐着,自己跑过去津津有味地看。
当然,她也留心关注他,不让他乱跑。
操纵傀儡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阿伯,须发皆白,手指却灵巧,牵引无数丝线颠着那红脸的关二爷,嘴里吟着傀儡调。
她的心思完全被这木偶勾着,明明是硬邦邦的木头做的,它怎么会走会跳,会哭会笑?
它会像鬼故事说的那样,变成精怪吗?
可这里就在佛寺旁边,这么多和尚,天天给它诵经,应该不会变吧?
冥思苦想一通,那阿伯不唱了,垂首看着她:“囡仔,那是你的小弟弟吗?”
梁徽回头,看到弟弟坐在大榕树下,小手撑着长椅,乖巧地坐着。
宽大的树叶影在他脸上摇晃,每晃一下露出阳光,他就眨一下眼,直勾勾看着她,眼神小兽一样湿润。
斜光下,他眼珠乌黑,皮肤细如白瓷,比橱窗里任何一个娃娃都要可爱漂亮。
“他也想看吧。”阿伯说。
她并非故意不带他看,是觉得他才三四岁,大字不识,看不懂这出戏在说什么,应该也不会喜欢。
她小跑回去,走到他面前,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