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眸,怔怔望着摔落一地的番石榴,胭脂色的果肉裸露,在房内逼仄的寂静中自顾自散发着清香。
他尝试开口说话,可是声线控制不住地颤抖:“你现在因为我的感情讨厌我么?”
她动作微微停顿,但没有回话,许久,她才抬起头来:“你难道不知道你做错了什么?”
他低着眼,长睫直颤:“我知道,可我没有办法控制这种感情。”
“我是你的亲姐姐!你不考虑别人的眼光吗?”
“我为什么要考虑别人?我只在意你。”
“可我希望你不要喜欢我。”
她这句话一出来,房内顿时没了声音,就连窗外嘈杂的雨声,此刻也显得无比遥远,像从另一个时空传来,从他们的世界消隐退去。
终于,他缓慢地开口:“那除非我死。”
他盯着她,黑漆漆的眼眸里溢出前所未有的绝望与疯狂。
“只要你说一个好字,我现在就去死。”
她难以置信看着他,眼眶里硬生生憋住的泪水,此刻再也蓄积不住,从颊边潸然而落。
他意识到自己语气过重,沉默地拭去她的眼泪,却听见她说:“你出去吧,我想自己呆着。”
他收回手,静静凝视她半晌,把碘伏和棉签放到她身边,捡起地上沾满灰的番石榴,收拾到塑料袋里。然后起身,拎着袋子走出去,轻轻地,阖上了门。
门另一端,他想走,却通身没有力气,只能仰首靠在墙上,望向屋外惝恍迷离的雨幕。
破碎的番石榴此刻飘出青涩的甜香,融化为水雾,充满了儿时的回忆。
那是在邻居家的院子里,果实累累的番石榴树下,他捧着几个果子问她,阿姊阿姊,汝食蓝拨不?
她有心考他,蓝拨用普通话怎么说?怎么写?
他摇摇头,说不知影,她便展颜一笑,握着他的手在湿漉漉的水门汀上写下番石榴三个字,一笔一划,慢悠悠地念,慢悠悠地写。
那时的番石榴也像现在这样香,雨水也像现在这样清澈,落在树叶上,顺着叶尖淌下来,连带草木也都弯腰。像极了佛诞日那天,家乡所有人都在神佛前虔敬地躬身唱偈,祈祷众生平安。
而他只会为她祝福。
这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从此以后,再找不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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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不知影”即闽南语的“不知道”
0047 无根木
梁徽在他房间呆了一阵,凑足力气站起身,仍旧发软发颤。
她从他房里出来,低垂着头走过安静的走道,回到自己的房间。
关了一整天窗,房内空气闭塞滞闷,她开了一线窗,雨滴立刻纷飞而至,落在桌面上星星点点。
她只好阖上窗,爬到床上,呼吸这混浊空气入睡。
迷迷昏昏之际她看到母亲声泪俱下控诉她失责,又梦见父亲鬼魂在床头出现,他昔日的俊美皮囊已经浮肿,辨不出面容,却仍恶声恶气诅咒姊弟俩必定与他同下地府。
她像搁浅的鱼一样在噩梦中挣扎反复,始终醒不来,直到半梦半醒间听到敲门声响,她才猝然惊醒。
“姐,我把晚饭放你门口了。”是梁遇的声音。
残余的噩梦让她恐惧他的到来,梁徽紧张地抱着被子,缓了一阵,才慢吞吞从床上下来,打开门。
门口不见男孩踪影,他留下一个袋子,里头装了热气腾腾的沙茶面,一盒酸奶,以及切好的火龙果。
她坐在桌前吃沙茶面的时候,裹满鲜咸酱汁的面条一入口,不禁又红了眼眶。
她不知道阿遇怎么会对她有这种背德的情感,因为太过依赖吗?他们从小住在一块儿,在父亲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