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手机响了一声。

是纯姐发来的微信, 说知道?他的难处，愿意帮忙，并主动提出来可以借他钱。

江川垂着眼，薄薄的睫羽盖下来，宛如颤动的蝶翼。有?风吹过来, 空气里混入了消毒水的味道?，闻起来苦苦的，有?点涩，一如毫无办法的人生。

世界上没有?白吃的午餐，纯姐的善意其实?是一种交易，他一旦借了这笔钱，就再也没有?拒绝的余地。

江川盯着那条微信反反复复逐字逐句地读，看出藏在字里行间的“包-养”两?个字，可他没得选。

贞-操，自由，尊严……比她的命更重要吗？

夜色愈来愈浓，他的心也越来越沉，烦躁悄无声息地漫上来，他到底是点燃了一根烟。

“叮”

又是一条消息。

纯姐发来一个定位，是酒吧街里某个知名荤吧。

江川一点点抽完了烟，抽到一点余烬都没有?，连烟都散尽了，才按了几下屏幕，回复了一个字。

-好

医院和酒吧街隔着一个人工湖，他沿着湖边的垂柳小道?一步步往那家酒吧走，十?几分钟的路程居然走了半个多?小时。

一推开包厢的门，就看见卡座上坐着三个妆容精致的女人。纯姐坐在正中央，身边一个男模都没有?，其他两?位各点了一个陪酒，沙发对面还?有?三个在跳钢管舞。

江川有?一瞬间的局促和尴尬，但也仅仅是一瞬间他可太清楚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

“来了？”

纯姐朝他招手，江川便走了过去，坐在她旁边。

大抵是心里抵触，他离得不近，隔出来差不多?半条胳膊的距离。见状，纯姐主动往他身上靠，递过来一杯鸡尾酒，“我亲自调的哦。”

江川不想喝。

“我知道?你需要时间慢慢适应，姐不逼你。”纯姐朝他眨了下右眼，“但姐也不是做慈善的，总得先尝点甜头，你说是吧。”

江川微不可察地凝起了眉，手也蜷缩着握紧了。

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明明什么道?理?都懂却仍旧过不好这一生。

因为?有?些事?想通了没用，即便下定了决心，到真?正去做时也会发现下不去手。

他向后挪了一寸拉开距离，站起身来：“我去趟洗手间。”

纯姐掩唇笑了一声，不甚在意道?：“去吧。”

江川站在走廊里，懒散地倚着墙，摸出最后一根烟，点燃了。

嘈杂的环境最容易让人心烦意乱，他吸一口，觉得陈婆的命更重要，再吸一口，又实?在无法说服自己去妥协。

脑子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理?智和情感较着劲，始终得不出结论。

医生说陈婆现在每分每秒都在受罪，手术成功也只能延缓几个月寿命。

没谁能扛得住癌症晚期，尤其是她这样老人，强留于世堪比折磨。

可江川就是不愿意放手。

人这一生能拥有?的东西有?限，他失去了梦想，失去了亲人，唯一能抓住的，不过是陈婆这个人，这点贫瘠的爱。

哪怕用再昂贵的医疗设备，哪怕需要他一次次打破底线，他也想将这个人的生命拉长一分钟。

哪怕只有?一分钟。

一根烟燃尽，江川把烟蒂扔在地上，用鞋尖碾灭，然后把心一横，转身准备回包房。

“叮”

一条银行卡存款提示，提示成功入账八百元。

江川怔怔地看着手机屏幕，蓦然发现今天是新的一月，方清珏打工的奶茶店开资了。

“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