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用那种含糊语唤她名字,无声展示着他们共有的狼狈处境,告诉她梁行知裴泽或者随便一个谁,谁能和她共享这样的时刻,和她拮据挤在一个屋檐下蜷缩着舔伤口?

没有,阮杳的自尊心不会允许她把狼狈这一面给别人看,但偏偏徐柏青什么都看见了。

窗外雨下大了,潮气从防盗网里钻进来。徐柏青吐息比潮气更细密,耳后根的肌肤被扫得发麻,阮杳没法再跟他讨论这种触碰到核心的事,膝盖并拢从桌上跳下来。

一团没心没肺的云似的,自己爬上床一口气把贴身衣物藏起来,脸也蒙住,说谁管你,她要睡了。

屋里没开空调,没有电扇,不一会儿躲起来阮杳额头就渗出细密薄汗。

空气中浮现糖果般的味道,徐柏青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直到阮杳心跳凌乱到睫毛发抖,脸颊鼻尖被闷得绯红一片,他才懒懒收敛视线,把行李箱发起来放在角落,出门给她开好了空调。

徐柏青走路是没什么脚步声的,只能听到客厅窸窣几下,像在铺床。刚搬来这屋跟开荒一样,徐柏青只把她房间打扫干净,那张还没她手臂长的窄沙发势必全都是灰。

人压下去嘎吱嘎吱响得厉害,阮杳现在听见那声音就不自在,忍了半晌心惊肉跳的,人都缩成一团了也还是浑身都不自在。

她探出半个脑袋,摸黑把手机拿出来。阮志明电话还是打不通,律师倒是说情况还好不用担心。

屋里信号不好,只有裴泽之前发过来的消息,问她怎么样了,如果不方便的话把海边那套房子留给她住。

再往下滑是裴泽他妈妈关照的短信,嘘寒问暖一番到最后话锋一转,礼貌问起裴泽之前调动了家里两个人,问阮杳是不是还需要什么帮助?

话不见血,却一下刺出来裴泽还不是能完全脱离家里的年纪,他调两个人给阮杳用都能知道,房子给她裴家怎么会不知道?

阮杳无声踹了下被子,圆钝眼瞳气闷这些人说话总拐弯抹角。以前去裴泽家补课见到面要说两句她,现在要她寄人篱下住进去,等某一天裴泽妈笑脸盈盈推开门跟她说两句话,然后在她面前被调查的人带走?

阮杳宁愿去和徐柏青睡大街。

她把头露出来,天花板角落泡花了些,鼓起来的地方不知道会不会往下漏墙灰。她想着楼上客厅异曲同工的吱呀声,牙尖忍下去,自暴自弃坐起来。

这房子是徐柏青找的,还要跟他相处段时间直到阮志明回来,就当是对他客气点跟他和平共处了。她胡乱踩着拖鞋开门,声音细弱没多大底气,喊人:“徐柏青。”

“你进来打地铺。”

周围寂静,阮杳才嘎吱声早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停了。徐柏青湿淋淋站在门口抬头,周身围着冷意,漂亮斯文一张脸艳鬼似的。

“只是允许你睡一下。”阮杳强调。

他撩起眼皮扫过阮杳一眼,就这样在阮杳脚边睡下。

杂牌空调声音响,掩盖了些床上人心烦意乱翻身的动静。薄荷沐浴露的气息床上床下流通,徐柏青听着阮杳竭尽全力缩起自己,抱住被子窸窣的声音。

徐柏青腿在被子上摩擦出声,阮杳就像惊弓之鸟,不管听到什么都局促把脸再埋进去点,生怕还有什么让人尴尬无措的事,或者徐柏青又顶着那张脸说出什么炸雷一样的话。

徐柏青抬头,脸被不均匀的夜色切割。光线在他指尖被掐得零星,薄瘠窗帘悬停在阮杳头顶,几乎掩盖不住泡得发白的窗台,在昏暗中品尝阮杳的惊惶。

雨后没有月,漆黑纵容中阮杳很快扛不住睡过去,翻身时腿垂下来半截,一截腰窄窄露在徐柏青眼前,弯进去的弧度反着点光。

徐柏青视线渐渐重起来,看了一会,眼睫垂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