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人要在大官面前邀功检查仔细,何太尉脸色生硬起来。崔时聿手还搭在人肩上,放松极了,只有手指点在何太尉衣领上的那两下,让人感到一闪而过的寒意。

车夫情急之下说是慎郡王马车,崔时聿温和叹这些人真不懂事,慎郡王的马车怎么能拦,还不快些放了。

何太尉冷汗一点点往下掉,偏偏崔时聿压在肩膀上的手冷得紧,钳制得人挣也挣脱不了,眼睁睁看着城门侍卫揽功上前,主动把马车掀开说慎郡王的马车里有什么不能运出去的东西,叫人看清里头的王辙和一车沾了血污的账本。

原本这些东西今日运出城后就再不会有任何人觉察到,偏偏崔时聿就抓住了这一刻,捏着何太尉肩膀惊讶道:“巧了,这不是前日刚被革职的王大人么,怎么坐在这儿?”

“怎么衣袖还沾着血的,我瞧王大人手里东西倒是有几分眼熟,何太尉觉得呢?”

王辙六神无主,下意识看向何太尉,何太尉心中暗道声蠢货,快刀斩乱麻:“不过是些寻常小物。这位王大人是被革职了?那想必是欲离京归故里,这些是他的行李罢了。”

王辙反应过来,被舍弃丢掉仕途和丢掉性命他还是认得清的,当即一口咬死这些都是他的东西,不过是借用了慎郡王马车。

崔时聿温和颔首:“说得有理。”

可惜雨落得短急,那点血腥味便太明显,魏符眼尖霎时就看到车内留有刑部公文的匣子,和具来路不明的尸首,转眼就叫人拿下了。

城门守卫迟疑,不知此事该交由谁处理。

雨滴滚落进发间,崔时聿轻描淡写掸去:“这可是慎郡王马车,旁人哪懂这些,也不敢在何太尉面前班门弄斧,还是交由何太尉去查妥帖。”

查此事不过是个由头,查到多深才是崔时聿压在人喉口的一把短刀。陛下已因上次的事对他心生猜忌,培养崔时聿就是要压他的风头,甚至革崔时聿的职都是为压他心性,他断不可能在如今为了保慎郡王把自己供出去,

但抖落些许慎郡王的事能否不保证对方翻脸,何太尉也无从知晓,只有袖中的手不可避免的发抖,心中把崔时聿骂了千万遍。

眼看官兵三两散去,人都要走了,阮杳才放松下来。

领粥的队伍因为下雨很快结束,周濉停下还没歇一会,就拿伞快步朝阮杳而来。

他走得有些急,泥水溅到了衣摆也没介意,远远就把伞朝阮杳倾斜。然而见到她时脸上还是那般古板神色,保持着距离问:“你今日怎会来此?”

“我来为镇国公夫人求签,周大人呢?怎么会在此布粥?”

明知阮杳是明知故问,是狡黠看向他等他反应,周濉还是默然,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开口。

对这种人来说,动作比嘴上说得话效果要好多了。阮杳拿出手帕,走出屋檐伸向周濉假意要给他擦衣服,等周濉板正挪开身子再跟他多说几句话,却听到一声熟悉的唤。

“阮杳。”

雨珠猝不及防擦过眼睫滴下去,崔时聿被权势忌惮簇拥着高立于人群之上,目光精准落在她伸向周濉的手。

他笑笑,很轻缓堪称温和的笑,仿佛此前阮杳大难临头各自飞的举措都不存在,只贴心撑起新伞,唤她:“怎么在淋雨?过来。”

那目光绕过人群也如有实质堵到阮杳面前,微妙笑意下某种阴鸷牢笼般将人笼罩,分明神色话语温和,却有种下秒就会发疯的颠覆感,阮杳不敢过去。

她离开崔家时没怎么掩饰,虽然同崔夫人说得是去镇国公夫人前为崔家求得机会,但她要想在镇国公府住下,势必不会那般真心实意的为崔家做打算。

留心在她身上的人便可轻易发现她对崔家的背离。至于崔时聿,他只会比任何人都看得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