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的卯时,范府的灯笼还亮着,积雪压弯了回廊的竹枝,丫鬟们早踩着薄雪扫出条通路,青石板上洒了防滑的炉灰,连檐下挂着的“福”字都被细心拂去了落雪。

老太爷和老夫人坐在慈安堂的上首,鎏金暖炉里的炭火烧得正旺,映得两人鬓角的银发都泛着暖意。范光穿着石青缀玉锦袍,携着沈兰芝率先上前,身后跟着一溜儿的子女,连丫鬟们都按着品级站在廊下青黛扶着玉苒,听雪牵着玉荣,春桃跟在玉芍身侧,素心伴着柳姨娘,云芝云兰护着玉菱玉茉,个个捧着烫金的拜帖,袖口都掖着块簇新的帕子。

“儿子携妻儿给父亲、母亲拜年。”范光躬身行礼,声音沉稳,“愿父亲母亲福寿安康,岁岁无忧。”沈兰芝跟着屈膝,藕荷色的袄裙扫过地面,轻声道:“儿媳祝公婆松鹤延年,笑口常开。”老夫人笑着递过两个红封,兰草赶紧上前接住,用托盘稳稳托着。

范鸿紧随其后,宝蓝锦袍上绣着暗纹的云鹤,躬身时腰杆挺得笔直:“孙儿给祖父祖母拜年,愿祖父学问精进,祖母身子康健。”老太爷捻着胡须笑:“好,有你这话,祖父的棋艺定能再胜你几局。”

范泊穿着件月白长衫,比范鸿随意些,却也规规矩矩磕了头:“孙儿祝祖父祖母吃好睡好,天天快活。”老夫人被逗笑了,往他手里塞了个红封:“就你嘴甜,拿去买些笔墨,少往外头野。”

玉苒上前时,石青袄裙的裙摆扫过地面无声,她屈膝的角度恰到好处:“孙女给祖父祖母拜年,愿祖父膝下承欢,祖母绣绷常暖。”老夫人最喜她稳重,拉过她的手拍了拍:“好孩子,开春我教你绣那幅‘百子图’。”

玉芍紧随其后,海棠红袄裙衬得她脸蛋通红,声音却带着点不服输的脆:“孙女祝祖父天天有好酒,祖母的珠钗越戴越亮!”白姨娘站在一旁,见老夫人笑了,赶紧让秋桃把准备好的寿桃酥递上去:“这是芍儿亲手揉的面,您尝尝。”

玉菱玉茉是双生,并肩跪下时像两株并蒂莲,声音轻得像羽毛:“孙女给祖父祖母拜年,愿家里平平安安,年年顺遂。”老夫人看着她们怯懦的样子,心里软了软,让素心把两串蜜饯塞到她们手里:“别怕,往后常来祖母这儿。”

最后是玉荣,穿着石榴红的小袄,像个滚圆的福娃,“扑通”一声跪下,膝盖砸在蒲团上闷响:“荣儿祝祖父像老松树,越长越结实!祝祖母像桃花,越来越好看!”老太爷被逗得笑出声,从袖中摸出个金锞子塞给她:“就你嘴甜,拿去买糖吃。”

拜完年,按习俗要“喝屠苏酒”。丫鬟们捧着描金酒壶上前,青黛先给老太爷斟了第一杯,听雪踮着脚给玉荣递了杯甜酒,春桃给玉芍的酒里兑了些蜜水知道二姑娘嫌酒烈。范光举杯道:“这酒得从幼及长喝,才得福寿绵长。”说着先给玉荣递了杯,满室的酒香气里,混着丫鬟们低低的应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