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册上每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连买了几两姜、几尺布都写得明明白白,根本挑不出错处。白姨娘捏着账册,指节泛白沈兰芝这是明摆着告诉她,想夺权?没那么容易。

而内院正房里,沈兰芝听着嬷嬷的回话,淡淡一笑:“她想要权,就得先学会规矩。告诉张妈妈,往后账册一日一报,别给人留下话柄。”

嬷嬷应着退下,沈兰芝望向窗外,湖广的月色带着水汽,朦胧得像层纱。她知道,这场无声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第2章 娇宠

京城范家老宅的暖阁里,地龙烧得正旺,空气里飘着淡淡的安神香。

范老夫人斜倚在铺着软垫的榻上,手里捏着串赤金点翠的璎珞,流苏垂下来,刚好晃到趴在她膝头的范玉荣眼前。两岁岁的小丫头穿着件水红色的小袄,藕节似的胳膊伸着,小手一抓一抓的,总差那么点够不着,急得小脸蛋通红,嘴里还“咿咿呀呀”地哼唧。

“慢点,没人跟你抢。”老夫人被她逗得笑出了声,故意把璎珞放低些,看着她一把攥住流苏,把那片翠色的孔雀羽贴在脸上蹭,眼底的慈爱几乎要漫出来。

福嬷嬷站在一旁,捧着刚温好的羊奶,也跟着笑:“姑娘这股子机灵劲儿,跟老夫人年轻时候一个样。”

老夫人摸着玉荣柔软的胎发,动作忽然顿了顿。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小丫头毛茸茸的发顶上,恍惚间,竟和多年前那个总爱趴在她膝头、抢她珠钗的小女儿重合了。她的嫡女,那个才长到十二岁就没了的孩子,当年也爱这么跟她撒娇……

心口猛地一抽,老夫人眼圈悄悄红了。她把范玉荣往怀里紧了紧,小丫头不明所以,还以为祖母在跟她玩,咯咯笑着往她怀里钻,小拳头捶在她心口,软乎乎的,一点力道都没有。

“我的荣儿……”老夫人低头,在她发顶亲了亲,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哽咽,“祖母的好荣儿……”

福嬷嬷看在眼里,轻声道:“老夫人,姑娘还小呢,瞧这精气神,将来定是有大福气的。”

“是要有福气。”老夫人抬起头,眼底的伤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执拗的坚定。她攥着璎珞的手紧了紧,金饰硌得掌心微疼,却让她更清醒,“我那苦命的女儿没享到的福,我要让我们荣儿全补上!将来,要让她穿最华美的衣,戴最贵重的钗,嫁最体面的人家,做整个京城最尊贵的女儿!谁也别想欺负她,谁也不能!”

她把范玉荣抱得更紧了,仿佛要将所有的疼爱和愧疚,都倾注在这个小小的身躯上。小丫头被抱得有些喘不过气,不满地扭了扭,伸手去揪老夫人鬓边的珠花,老夫人立刻松了些力道,任由她胡闹,只是那抱着的手臂,始终不肯松开分毫。

暖阁里静悄悄的,只有小丫头偶尔发出的咿呀声,和老夫人低低的哼唱。窗外的雪还在下,而这方寸之间的温暖,早已为范玉荣筑起了一道密不透风的屏障有老夫人在一日,这京城,就没人能伤她分毫。

范敬之从外面进来时,正撞见老夫人把范玉荣架在肩头,小丫头手里还举着他书房里那支用来点朱砂的小狼毫,笑得咯咯响。

“胡闹。”他板着脸斥了一句,脚步却放轻了,生怕惊着那团趴在老夫人肩上的小肉球。

范玉荣听见声音,立刻扭过头,小脸上还沾着点墨汁,像只偷喝了墨水的小猫,举着狼毫喊:“祖父!笔!画画!”

老夫人笑着拍她的小屁股:“你祖父的笔金贵着呢,哪能给你瞎涂?”

范敬之却已经走了过去,从怀里掏出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拆开,是块刚出炉的栗子糕。他没直接递给玉荣,而是举得高高的,故意逗她:“叫祖父。”

小丫头哪经得住这诱惑,奶声奶气地喊:“祖父!”声音甜得像浸了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