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门前停稳时,车轮碾过青石板的轻响戛然而止。

沈兰芝被丫鬟画春扶着,先落了脚。月白色的裙摆在车阶上扫过,她抬眼望向那座朱漆大门门楣上悬着“总督府”的匾额,铜环兽首在日头下泛着冷光,比京里的范家新宅气派得多,却也陌生得让人心头发紧。

五千里路,走了近两月,怀里揣着的那枚给荣儿打的平安锁,边角都被摩挲得发亮。此刻站在这府门前,想到那个被留在京城老宅的小女儿,鼻尖一酸,眼泪差点落下来。她忙抬手,用素帕轻轻按了按眼角,帕子上绣着的兰草花纹,被洇开一小片湿痕。

“夫人,仔细身子。”画春在她耳边低声劝,“这刚到地方,可不能哭坏了眼睛,还要照看姑娘和少爷呢。”

“娘,我们进去吧,我想看看新院子。”七岁的范玉苒牵着弟弟范鸿的手走上前,小姑娘穿着水红色的袄裙,眉眼像极了沈兰芝,却多了几分活泼,“祖母说了,到了湖广要听娘的话,我会看好弟弟的。”

五岁的范鸿也仰着小脸,攥紧沈兰芝的衣角:“娘不哭,鸿儿不怕生。”

沈兰芝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强扯出个笑:“好,我们玉苒和鸿儿都懂事了。画春,先带姑娘和少爷进去歇着。”

看着两个孩子被丫鬟领进门的背影,她刚转过身,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环佩叮当。白姨娘扶着丫鬟的手,扭着杨柳细腰走下马车,一身桃粉色的襦裙衬得她肌肤赛雪,鬓边斜插着支金步摇,走路时腰肢摆得像风中柳,眼神却带着刺,直勾勾落在沈兰芝脸上。

“哟,姐姐这是怎么了?”白姨娘捂着嘴轻笑,声音娇得发腻,“刚到总督府就掉金豆子,莫不是嫌弃这地方比不上京里的老宅?也是,姐姐金尊玉贵的,哪受过这长途跋涉的罪,不像我们,跟着老爷出来,只当是长见识呢。”

她说着,眼风扫过沈兰芝微湿的眼角,那点嘲讽几乎要溢出来。

沈兰芝原本还沉在离女之痛里,被她这话说得心头一凛。她缓缓转过身,素帕已经拢在袖中,脸上那点脆弱褪去,只剩嫡母的端庄沉静。

“白姨娘说笑了。”她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老爷身负皇恩,外放总督是光耀门楣的事,我做妻子的,自该辅佐左右,哪有嫌弃的道理?倒是你,刚进府就说这些阴阳怪气的话,是觉得这总督府的门槛太低,容不下你这朵娇花?”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白姨娘那身扎眼的桃粉色上,淡淡添了句:“再者,这府里是办公事的地方,不是勾栏瓦舍,白姨娘穿成这样,若是被往来的属官瞧见,怕是要笑话老爷治家不严。”

白姨娘脸上的笑僵住了,她没料到一向温和的沈兰芝会突然发难,而且句句戳在她的痛处既点出她妾室身份,又暗讽她举止轻浮。她攥紧了帕子,想反驳,却被沈兰芝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看得喉头一堵,半天说不出话来。

沈兰芝没再看她,对画春道:“走吧,去看看孩子们安置好了没有。”

她挺直脊背,一步步走进那扇朱漆大门,月白色的裙摆扫过门槛,悄无声息,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嫡母威仪,回头又道:“关上正门,妾室和庶出子女本就不配走正门,不是?”

白姨娘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眼底的怨毒几乎要藏不住。

门内的阳光正好,落在沈兰芝的发顶,像给她镀了层淡淡的光晕。她知道,这总督府的日子不会清闲,但为了京里的荣儿,为了身边的玉苒和鸿儿,她不能再像从前那样软弱了。

湖广总督府的书房里,檀香袅袅。范光刚批阅完公文,白姨娘就端着碗冰糖燕窝走进来,软声软气地说:“老爷,夜深了,喝点燕窝暖暖身子吧。”

范光接过玉碗,白姨娘趁机给他捏着肩,声音带着几分委屈:“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