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嘉陪在她身边,难得?体?贴,低声安慰了一句:“皇叔生?性?冷肃,不苟言笑,并非对你不喜,无需忧虑。”
傅棠梨心虚,不敢应声,她缓缓回到?自己位上,待坐定,才发现汗水已经湿透了后背,一片冰凉凉的。
沈皇后和一旁的安王妃正低声闲语,抽空看了看傅棠梨,声音带上了几分笑意:“被吓到?了吧,淮王素来如?此,生?人勿近,初见面难免生?疏,往后你同?太子一道,以诚礼事之,日子久了,熟稔起来,与一般长辈也并无不同?。”
傅棠梨心乱如?麻,无暇顾及沈皇后在说什么,只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
大殿里立着四尊半人高的紫金兽炉,焚着翠云龙翔,香韵浓郁,或如?云龙之态,渐渐愈堆愈浓,还有宫人发鬓间的脂香气?,馥郁旖旎,压得?人胸口沉甸甸的。
玉薤春酿入了腹,酒意渐渐上来,似一滩春水,困住了四肢百骸,傅棠梨觉得?周遭的一切都变得?迷离起来,她试图恢复清醒,想要喝一口热茶,但手伸出去?,不知是醉了,还是心慌,半天都摸不到?茶盏。
“傅娘子怎么了?”旁边不知何时过来一个宫廷女官,关切地问道,“您喝醉了吗?可要到?偏殿小憩片刻?”
沈皇后闻声,转过头来瞥了一眼,却见是高宫正。
高宫正原是先帝身边的旧宫人,年?岁颇长,又掌戒令纠禁之职,在宫中很受敬重,沈皇后对她也客气?三分,便顺口道:“二娘怎这般浅量,惹人笑话,既如?此,高姑姑带她下?去?暂歇,且醒醒酒。”
高宫正应喏,很快,两个宫人上前,扶起傅棠梨。
傅棠梨昏昏沉沉的,正欲逃离这迷乱之地,告了一声罪,匆匆起身,随宫人去?了偏殿。
说是偏殿,不过是用十六扇紫檀琉璃螭龙纹屏风在蓬莱殿的西?侧隔了一方静室,又有满绣金丝牡丹的绢纱从屏风上垂落,层层叠叠,光影交错,自成空间。
没了旁人的眼光,傅棠梨松了一口气?,不再端着姿态,软软地坐在地榻上,斜靠着案几。
高宫正温和地道:“傅娘子稍坐,我叫人给你端醒酒汤来。”
傅棠梨以手支着额头,半闭着眼睛,“嗯”了一声。
隔着屏风,笙歌犹可闻,稍远处,宴上嘈嘈切切,谈笑声、私语声、又或劝酒声,不一而足。
她的脑袋一涨一涨的,心跳得?难受,眉头皱了起来。
外面不知谁说了什么趣事,众人皆笑了起来。
就在这一片隐约的喧杂中,那个男人的声音在傅棠梨的耳畔突兀地响起,显得?格外低沉。
“傅娘子喝醉了吗?”
傅棠梨吓得?一激灵,脱口惊叫了半声,紧张地用手捂住了嘴。
男人低低地笑了起来,他不知是什么时候走进来的,此时从傅棠梨的后面俯下?身来,道袍的袖子长而宽大,垂落下?来,遮住了水晶灯罩,周遭的光线越发昏暗,让人如?坠云雾中,什么都看不真?切。
他靠得?太近了,傅棠梨能感觉到?他身体?的温度,灼热得?叫人心悸,而他身上的味道,却是白雪覆盖山野,信者焚起乌木香,混合着白梅花的气?息,苦而清冷。
宫人早已不知去?向,此间唯有他和她,和歌舞盛宴只隔了一层半透的屏风。
“嗯?”他的语调挑高起来,带着上位者浓烈的压迫感,“你在怕我吗?”
方才喝下?的酒水都化作冷汗,从额头冒了出来,傅棠梨一瞬间吓醒了,她不敢回头,甚至不敢动弹一下?,气?息微弱地道:“淮王威武,儿胆小,此刻心中犹颤颤。”
赵上钧好像笑了一下?:“哦,是因为我威武,还是……因为你做贼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