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棠梨抬起?脸,眼巴巴地望着他。

他的?手指落在她的?嘴唇上,点了一下:“张嘴。”

傅棠梨犹豫了一下,朱唇轻启,张开一条缝。

小小的?、圆圆的?东西被塞进口中,甜蜜的?味道从舌尖弥漫开,玫瑰花味的?,还带着松仁的?清香,是一个糖果粒儿。

男人的?手指在她的?唇上摩挲了一下,指腹的?触感宛如烈日暴晒过的?砂砾,粗糙而炙热,令她背脊有些发软。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嗯,好吧,不用心急,你怕苦,就?不喝药了,吃糖就?好,记不起?来就?记不起?来,终归有我替你记得,有什?么要紧呢。”

说罢,他转身便离去了。

少顷,远远的?,响起?了三声尖锐的?唿哨,整个军营开始动了起?来,大纛融入黑暗中,完全看不见,只能听见呼呼的?风声卷了起?来,马蹄裹着麻木,战马疾驰而去,发出的?动静是沉闷,士兵们疾步奔跑着,兵刃不停地掠过寒光,如同飞溅起?来的?冰屑。一切都是无声的?。

玫瑰糖粒儿的?味道是芬芳的?、馥郁的?,甜得滴到心里头,傅棠梨却心生惘然,她站在营帐中,抬起?脸,望向远方。

什?么都看不真切,铁马金戈的?煞气覆盖了夜色,月光迷离,被马蹄踏碎了。

夜袭洛州。

这一场战打了一天两?夜,待到第三日,天色破晓时,赵上钧才回来。

兵马回营的?声音很明显,和去时截然不同,马蹄由远及近,轰轰隆隆,战马发出咴咴的?嘶鸣,和将士们的?喧闹声混杂在一起?,吵的?很。

留守在营中的?士兵跑了起?来,一起?大声呼喊:“陛下、陛下回来了。”

傅棠梨掀开门?帘,迎了出去。

在滚滚铁骑的?最前方,赵上钧策马而来,黑色的?大纛在他身后招展,夏日的?第一道阳光落下来,直直地照着他,他如同从水墨里破出,回到尘世的?白?昼中,带着一身淋漓的?血腥气。

他看见了傅棠梨,远远地望了过来,目光如利剑,突然从马上跳了下来,朝这边大步走来,他边走边脱下了兜鍪,仰起?脸,甩了甩头,汗水和血水混合在一起?飞洒开,如同凶猛的?、刚刚捕猎归来的?野兽。

傅棠梨想起?了他说的?那句话:“你骗过我,一次又一次,很多次。”

这谁敢啊,不要命了吗?她摸了摸鼻子,想要缩回幄帐中。

“二郎。”赵上钧却叫住了她,“过来,服侍我沐浴更衣。”

谁?服侍他沐浴更衣?傅棠梨挑了挑眉毛,指了指自己。

赵上钧已走到面前,随手将兜鍪丢给身后的?卫兵,他的?脸上沾满血迹,看不出什?么表情?,语气显得沉稳自然:“我的?肩膀受伤了,手臂不宜举动,你是我的?贴身亲卫,难道不该服侍我吗?”

他的?铠甲上凝固着一团团暗红色的?污渍,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看过去怪吓人的?。

立即有士兵过来,在主帅幄帐后方搭了个棚子,四面挂上粗麻为垂帘,权作遮挡之意,搬了一个大桶,打了水过来,又退下了。

赵上钧进了棚子,动手卸甲,黑色玄铁的?铠甲部件一样?一样?地落在地上,发出沉重的?、令人心惊的?“哐当?”声,当?他卸下肩头兽吞时,动作停滞了一下,轻轻地抽了一口气。

“二郎。”他又唤了一声。

傅棠梨本来杵在门?边,半挑着帘子,犹犹豫豫、要进不进的?,见状,只能硬着头皮跟了进去:“来了。”

他的?铠甲很重,上面或许还沾了什?么人的?残肉或者脑浆,手抓过去,粘稠而滑腻,几乎叫人作呕。饕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