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淌进来,淹没了烛火的?微光,男人是如此高?大,他的?身影落下来,覆盖了傅棠梨,显露出如同山岳般的?压迫感,因为逆着光,她有点分辨不出他的?神情,只觉得这面容既熟悉又陌生,叫她有些无所适从。

但她很快就冷静下来,敛了衣裳,屈膝行礼,举止如平常,优雅而从容:“当日闻皇叔重伤垂危,太子尝与儿提及,忧思不已?,如今既见皇叔,应无恙,太子庶可安心矣。”

“太子忧思?”赵上?钧冷冷地“嗤”了一声,“那?太子妃呢?可曾为我担心过?”

傅棠梨迟疑了一下,轻声回道:“……儿不敢。”

不敢,这是一个很微妙的?词。

赵上?钧显然并不满意,他逼近了一步,他的?声音沉沉的?:“为什么?不敢?”

傅棠梨拒绝回答这个话题,她侧过脸,避开他灼灼的?目光:“禁廷深夜,诸事不宜,皇叔所为何来?若无十万火急,还?请皇叔速速离去,勿使儿为难。”

赵上?钧好似笑了一下,很低的?声音:“我来给你?送一份礼。”

傅棠梨这才?发现他手里还?提着一个方形的?布包,她本能地觉得有些不对劲,推脱道:“无功不受禄,当不起?皇叔的?礼,您请回。”

赵上?钧对傅棠梨的?话恍若未闻,他将?布包放在床前案几上?,解开包裹的?绸布,露出里面一个木匣子,高?度半尺有余,方方正正,普普通通,他指了指木匣子,语气俨然不容违逆:“来,打开看看。”

看样子他是不肯善罢甘休的?。

傅棠梨犹豫片刻,走过去,慢慢打开了木匣子。

“!”她倒抽一口冷气,仓促间,惊恐地用手捂住了嘴,压下差点脱口而出的?尖叫。

匣子里端端正正地摆着一个头颅,那?是个胡族男子,褐发高?鼻,络腮胡子,脑袋上?破了好几个洞,骨肉凹陷,大约是为了防止腐臭,那?上?面撒满了石灰,看过去白惨惨的?一团,如同厉鬼。

傅棠梨捂着嘴,“噔噔噔”倒退了几步,双腿发软,跌坐在床上?:“这、这……这是什么?东西?”

赵上?钧伸过手,“咔嗒”一声,把木匣子阖上?了,他甚至还?笑了一下,轻描淡写地问道:“虽然这样礼物有些特?别,但确实是我花了大心思为你?备下的?,你?不必惊慌。”

傅棠梨手脚发凉,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才?稍微缓过神来,她眼角有些发红,咬着牙,说话的?声音也有些颤抖:“你?这样吓唬我有什么?意思呢?”

“他是李怀恩,在北祁山春猎时,曾放纵恶豹行凶,试图杀你?,我当日允诺,叫他拿人头来偿你?,如今人头取到,当成一份礼物送你?,看来你?不太欢喜,但须知我言出必践。”赵上?钧看着傅棠梨,他的?目光深沉,声音又轻又慢,“梨花,欺负你?的?人,都不配活在这世间。”

傅棠梨想起?了当日在紫宸殿上?掉了脑袋的?林贵妃,又看看眼前这个木匣子,顿时生出一股毛骨悚然之感,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一点,客客气气地道:“那?可真是多谢您了,但我实在一点儿都记不起?这个人,您委实没必要给我送这份大礼,我消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