弩暗中赠予突厥人、也是他授意李颜阻拦援军?这种疑虑一旦生出,元延帝顿感寝食难安。
长久以来,在人前,元延帝一直是个仁善而友爱的兄长,他曾经那么疼爱淮王、信任淮王,他不容忍旁人在他面前对淮王有丝毫不敬,但是,现在的情形却不一样?了。
元延帝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能够置淮王于死地的理由?。
林贵妃陪伴元延帝多年,是他身边最亲近的人,她比任何人都明白元延帝的心思。
她仰起脸,直面皇帝的目光,声音柔软,但所言却石破天惊:“臣妾正要禀告陛下知晓,太子妃落水,是淮王救了她,前些日子,淮王与太子妃藏身于咸阳永寿镇,同住同行,俨然是一对奸夫□□,臣妾不忍太子被欺、不忍皇室蒙羞,故而斗胆将此事禀明陛下,请陛下圣裁。”
“淮王和太子妃?”元延帝下意识地笑了一下,怔了半晌,又笑了一下,笑声突兀,“你在说什么胡话?”
“臣妾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字虚言,管叫臣妾身首异处,不得好死。”林贵妃说得斩钉截铁。
元延帝慢慢变了脸色,他一把捏住林贵妃的下巴,逼近她,目光如剑:“林氏,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林贵妃素来是元延帝心尖上的人儿,元延帝爱的就是她善解人意,譬如眼下,她言语温柔,把该说的话都替他说了:“陛下,此事证据确凿,绝非凭空捏造,淮王与侄妇苟且,丧伦败行,此禽兽也,当褫夺兵权,交由?宗正寺及大理寺会?审,定?其?罪,以正纲常。”
淮王和太子妃通奸?这听过去未免太过荒谬。
但是,有什么要紧呢?淮王高傲且孤僻,素不与人交往,自出家后,更是长居山间道观,不问世事,叫人丝毫抓不到破绽之处,现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这桩违逆人伦的罪名,至少先?坐实了,后面再论?。
但是……
元延帝捏住林贵妃的手越收越紧,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半晌,他挑了挑眉毛,低声似是自语:“想叫淮王认罪,谈何容易。”
案几上的迦南沉香燃烧着?,香气?袅袅杳杳,缠绕在林贵妃的眉眼间,飘拂不定?,她在烟絮中露出了一个妩媚的笑容:“臣妾自有法子,叫淮王心甘情愿认下这罪过,陛下尽管放心好了。”
入了春后,雨水渐多,正如此际,雨幕笼罩宫城,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湿漉漉的,淅淅沥沥的声音不停地敲打着?檐上的明瓦,杂乱无章,叫人心烦。
宫中一早便?遣人过来传唤太子妃觐见圣驾。
傅棠梨才回?宫没?两日,借着?林承徽怀孕的由?头发作了一番,眼下正和太子冷战,太子却不计较,听得元延帝召见,殷勤地陪同前往。
到了紫宸殿,此刻天光黯淡,大殿前方金壁耸立,雕刻云纹饕餮,兽面威压,怒目圆睁,高柱上盘绕诸天神龙,利爪如勾,阴影重叠,迷海生雾,龙爪似乎下一刻就要破云而出。
宫人垂首俯身,似泥塑木雕,千牛卫持长戟拱卫殿上,威严肃穆。
元延帝端坐上首龙座,面色阴沉,林贵妃盛妆华服,侍立帝驾之后,宗正寺卿安王和大理寺卿曹升候在一旁,下方跪着?三个布衣百姓,神情畏缩,面目寻常,瞧不出什么端倪。
大殿上的气?氛沉郁而诡异,这让傅棠梨生出了隐约的不祥之感,她行了礼,垂下手,偷偷地勾了勾赵元嘉的袖子。
赵元嘉如今对他的太子妃算得上十分体贴,他得到暗示,立即道:”父皇今日唤二娘过来,有何吩咐?二娘如今身子不太好,若没?要紧事,不若先?叫她回?去歇着?,儿臣可代劳。”
元延帝看了看赵元嘉,又看了看傅棠梨,脸色复杂,缄口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