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帝在日,元延帝称心如意,兼之太子方?才完婚,也?算喜事一桩,遂设宫宴于蓬莱殿中,令皇室宗亲皆入宫来聚。

是夜大雪,琼花覆长?安,蓬莱殿中却温暖如春。

庭燎无数高照,有举火烧天之势,兽炉中龙涎香销,雾气盘绕于金柱间,宫人往来侍奉美酒,裙裾逶地,乐师于帘后敲起编钟,曲声悠远曼扬,伎人做羽衣霓裳舞,姿态翩翩,俄而聚散若云中鸿雁。

观者?赞,举杯齐贺元延帝,曰:“国泰民安,陛下千秋功业,万岁万万岁!”,颂声不绝,其中又以李怀恩为甚,他趋前上前,声色恳切:“陛下乃真龙降世,令万邦俯首,臣何幸,得遇圣主,感激涕零也?。”

元延帝微笑,指着李怀恩,顾左右言道:“不意胡蛮子,竟学汉家溜须拍马之风,过了、过了。”

左右纷纷应道:“确实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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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未为过。”

元延帝大悦,赐李怀恩以美酒,李怀恩顿首不已。

君臣相?得,十?分融洽。

傅棠梨坐于下方?,哂然?一笑,抿了一口茶。

她?的面上多少带了一些轻慢的神情,林婉卿在旁边瞥见了,忍不住道:“如此良辰佳节,太子妃似有不乐,却是为何?”

最近天骤冷,沈皇后不慎染了风寒,卧病不起,今日元延帝令林贵妃于宫宴中代行皇后之职,故而林婉卿才敢堂而皇之地随赵元嘉前来赴宴,她?仗着上头坐在元延帝身边的是她?的姑母,言语也?有些放肆起来。

傅棠梨放下茶盏,叹了一口气,此间与东宫不同,一旁还坐着诸王、诸公主并王妃、驸马等人,她?丢不起这个脸。

她?端坐得笔直,目不斜视,偷偷扯了扯赵元嘉的袖子。

赵元嘉如今已经摸清傅棠梨的脾气了,私下里冷冰冰的、不假辞色,大庭广众之色却还是端庄淑女、温柔又和气,他气得牙根发痒,故意不理?她?,扭过头,“哼”了一声。

傅棠梨无奈,侧身过去,靠近了一点,面上带着微笑,那?是给旁人看的,声音轻轻的,那?是说给赵元嘉听的:“她?不懂礼,你也?不懂吗?你在人前舍正妻而就婢妾,岂非自降身份,但凡席间有一人多嘴,张扬出去,你那?贤明君子的名声还要不要?还不叫她?闭嘴。”

赵元嘉性情软弱,在男女情爱上黏黏糊糊,但并非愚钝之人,听罢悻悻然:“你这会儿记得是孤的正妻了,回头翻脸不认人的时候怎么不说?”

他抬手,做了一个手势,示意林婉卿噤声,自己转而朝傅棠梨挪近了一点,附耳过去,低声抱怨道:“孤次次给你脸面,你却变本加厉对孤不敬,实在是孤运气不好,才会遇到你这样的人。”

他说得很小声,旁人也?听不真切,那?般情态,看过去,只道太子与太子妃新?婚燕尔,喁哝诉情话罢了,众人不禁会心一笑。

恰在此时,殿前内侍高声禀道:“淮王殿下到。”

随着这声音,赵上钧已经走入蓬莱殿中,他依旧身穿道袍,宽衣大袖,高髻束冠,怀抱古琴,气息清冷,似携外间霜雪来,飘然?有仙人之态。

傅棠梨遽然?一惊,抬起头去。

那?一瞬间,目光相?对,似有金戈掠过,划破歌舞声色,冰冷而凛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