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棠梨心中怵然?,她?不知道方?才的情形赵上钧看到了多少,无端端地生出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不动声色地往边上蹭了一点,尽量和赵元嘉拉开距离。
林贵妃素来体贴,比沈皇后殷勤十?倍,见赵上钧至,立即起身相?迎:“淮王来得可好,圣上和太后想念得紧,这大年?夜的,终归还是要一家子团圆才好。”
她?命人新?上座案,让赵上钧坐在元延帝的旁边,自己却退了一席之地,站到元延帝的身后去侍奉了。
冯太后眼中流露出十?分欢喜的神色,口中却絮絮叨叨着:“你总算记得回来了,哀家和圣上遣人过去看你,多少次你都?不见,浑然?不顾哀家为你牵肠挂肚的,白?发又平添了许多,你怎么就这么狠心呢?”
赵上钧坐下,简单地回了一句:“儿已大好。”
但他脸却是苍白?的,如同冬夜的雪,他的嘴唇透着淡淡的青,像是凉却的灰烬。他素来强悍,如山岳不可摧折,从未有人见他显露出如此脆弱的姿态。
这令元延帝回忆了很多年?前,赵上钧尚在年?幼的时候,曾经重病垂危,伏在长?兄的怀中,仿佛也?是这般情形,那?时候,赵上钧完全依赖着长?兄,他们兄弟两个相?依为命,是这世间最亲的人。
突如其来的愧疚翻涌而出,让元延帝觉得难受,他脱下了自己身上穿的乌云豹裘衣,披到赵上钧的肩上,心疼地道:“五郎性子倔,太后不是不知道,他好容易回来了,太后就当哄他,说些好听的,何必责备他。”
冯太后叹气:“他性子倔,还不是圣上打小?宠出来的,好吧,你们兄弟两个要好去,哀家不说了。”
这一番对话,自然?而亲昵,浑然?不带天家威严,和寻常百姓人家也?没甚差别。
殿中舞乐暂止。赵元嘉携了太子妃及众弟妹上前,向皇叔问安,礼数周全。
赵上钧神情冷漠,如往常一般不近人情,他姿态懒散,倚在座上,目光随意地扫过下面,在某处位置停顿了一下。
傅棠梨站在赵元嘉身边,如同芒刺在背,把头低下去了,不敢和他对视。
赵上钧略一摆手,让众晚辈退下了,他抱过身边的那?张琴,转而对元延帝道:“今日祥宁,气氛大好,我弹奏一曲,以为兴,陛下意如何?”
元延帝抚掌笑道:“早先只因你杀伐之气太重,叫朱太傅教你学琴以修养心性,太傅说你悟性颇好,朕却从未听你弹奏,难得你有雅兴,那?必是要听一听的。”
赵上钧淡淡一笑,垂眸,拨动了琴弦。
琴音旷远悠长?,似从天外来,汤汤兮流水经于高山,渺渺然?烟霞生于碧渚,天地广阔无垠,目之所及,江清月白?,云去春山,飞鸟不归,有渔人行舟江面,见鱼儿跃过船尾,波光粼粼,搅动一江沉影。
傅棠梨的手在袖中捏得很紧,以至于指节生疼。
这曲子是“敖乃”。
在庭州的夜晚,月色静好,他握住她?的腰肢,狂乱而热烈,他的吻落在她?的胸口,几?乎要把她?烫伤,那?个时候,他说了什么呢?
“弦断了,今晚不成,下回弹给你听。”男人低沉的声音,带着喘息,就在她?的耳鬓边。
她?以为自己已经忘了,他也?忘了,而其实并没有。
傅棠梨低着头,始终没有再看赵上钧一眼,安静地坐在那?里听着。
良久,曲终,赵上钧中指一勾,以孤鹫惊秋之势收住了琴弦,余音犹袅袅。
“大善。”元延帝笑而颔首,“五郎的手执得干戈,亦调得朱弦,学为博物,允文允武,不愧是朕的五郎。”
众王公顺着元延帝的话头,亦恭维不已。
元延帝拍了拍赵上钧的手,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