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寝殿的窗门皆因我这个病患而紧闭着,我却无端感受到一丝穿堂风一样的冷意。
“朕若是你,就会听话一些。”他道:“你方才想说什么?是想问孟叙如何了,对吗?”
思量片刻,我痛快地承认了:“对。”
李斯焱敲了敲我的脑门,懒懒散散道:“他无事,这几日里朕可忙着呢,言官的表奏雪片一样送到朕跟前,全被朕一把火烧了,孟叙么,朕吩咐了吏部,让他们给他留个好缺,明年出去上任。”
“怎么?还不满意?”他看着我道:“朕瞧你的面子,才放了孟叙一马,不然朕早把这厮扔去乱葬岗喂狗了。”
我心想,哪是我的面子,分明是看在我身子的份上。
当街捉拿命官,坏人姻缘,撕毁旧旨,强抢民女入宫都是骇人听闻的丑事,也只有李斯焱这种疯狗才干得出来。
他说得轻巧,其实不知花了多少精力才把这事摆平,他是皇帝,言官不能拿他怎样,可沈孟两家,今后少不得要受许多唾骂了。
思及此处,我顿时觉得他给的补偿太少太少了,当年也是如此,他一气儿杀了三个史官,到头来不过补了点抚恤金子,准许以超规格礼数下葬,不痛不痒地,偏生他还觉得是天大的恩赐。
“我不满意。”我低声道:“孟家世代清流,最重名声,你平白污蔑孟叙,坏了他家百年声誉,这个再怎么找补,也是补不回的。”
李斯焱笑了笑道:“名声这种虚头巴脑的东西,也只有你在乎,你说他们重声誉,朕看也不过如此,明明是朕动手抢了你,他们一家子上下却只敢迁怒于沈家妇孺,这种没种的人家,还奢望什么声誉呢?”
他顿了片刻,补上一句:“但若是你非觉得他们受了委屈,朕回头可以赏孟家几个虚衔,名头你来拟。”
我只觉鸡同鸭讲,对牛弹琴,我们听得懂对方说的每一个字,却由于价值观间的鸿沟而无法正常交流。
对此我能如何呢?经此荒唐一事,我才真正明白了皇权的力量,没用的傲气被敲碎的同时,我终于迎来了迟来的成熟:知道怕了。
在李斯焱刻意的和煦之中,我乖巧又谨慎地坐着一种对于病人而言过于紧绷的姿势。
然后轻声道:“好。”
正此时,惠月端着一碗肉糜粥前来,向李斯焱行了个礼,想上前来喂我,没想到皇帝自然地接过了她手头的汤水,随意挥挥手道:“朕来喂她,你下去吧。”
惠月以心细手稳闻名紫宸殿,可她将碗递来时,细白的手指分明抖了一下。
李斯焱拿玉勺敲了敲碗壁,漫不经心道:“朕许久没伺候过人了,不大熟练,你可要乖一些,免得朕没轻没重,伤着了你。”
他的思路很奇怪,前几日还把我关在地牢里随意折辱,今日却能和颜悦色地喂我喝粥,宠溺纵容全都来了,太后都没这个待遇。
我被他拉起来一口一口地喂,觉得自己像个被随意摆弄的小木偶人玩完了还要拿去随葬的那种。
“我吃不下了。”
还剩半碗的时候,我喉头开始发堵一个病人总是没有多大胃口的。
李斯焱目光冷了下来,讽刺道:“不好生吃饭,你打算一辈子当个痨病鬼?你乐意朕还觉得晦气呢,费了那么大劲把你弄回来,你以为就是为了看你躺床上装死的吗?”
他把一个绣了名字的荷包扔在我枕边,冷冷开口:“沈缨,昨日朕已经说了,朕可以让你弟弟做天子门生,光宗耀祖,也可以折断他的手指骨,打发他去芙蓉苑喂马,朕知道你不情愿,所以少不得用点手段桎梏着你,你听话了,你家人才有安顺日子过,明白了吗?”
看到荷包上明明白白写的沈川二字,我脸色一白,这是婶子做给小川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