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生?”云郡亭踢开滚落的佛珠,忽然抬脚碾过那串檀木念珠。断裂的珠子四散飞溅,其中一颗恰好滚到他绣着金线的靴边,映出他此刻的面容:“你可知宁王是如何死的?”
中玉猛然睁眼,眼底映着对方寒芒毕露的瞳孔。
云郡亭垂着眼,“呼延霖是我的人。”
中玉忽而闭目合十,盘膝坐在青砖之上,僧袍下摆扫过积尘。玄铁锁链穿过琵琶骨时,竟仍保持着打坐的姿态,并轻声道:“景明,我来了。”
刀光如雪掠过颈侧时,中玉的头颅仍垂在胸前,仿佛只是入定的僧人。血珠顺着下巴滚落,在地砖上蜿蜒成往生咒的纹路。
最后一眼,中玉望见云郡亭腰间悬挂的盘龙玉佩他哑然一笑,那年半瞎卦人算出他应死于皇权,他本以为是与宁王离心被除,未曾想是如此。
血珠溅在云郡亭递来的朱砂印上,将“谋逆”二字晕染得格外刺目。
云郡亭由颜璟搀扶着,重新归于榻上。他瞥向温嘉言,吩咐道:“传信呼延霖,静原自裁与抒尘寺禅房中,要生生世世为自己的弟子赎罪。”
温嘉言的手背上溅了血,他不动声色地抹去,铁锈味在鼻尖蔓延。
他颔首道:“好。”
云郡亭复看向颜璟,抬了抬下巴,轻飘飘地说道:“此事,孤相信你能办得稳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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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春雨绵绵,檐角铜铃叮咚作响,却掩不住御书房内的死寂。案几上的明黄密报被攥得褶皱不堪,中玉和尚的名字在龙纹宣纸上若隐若现。
“圣上昨夜未曾安眠,今日才下了早朝又至御书房,不弱……”太监金良的声音细若蚊蚋,却像惊雷在殿内炸开。
北和帝抬头,双目泛红:“无妨。”
御书房外突然传来骚动,有大臣在外求见。北和帝皱眉:“不见。”
“圣上!”吏部尚书路项的声音穿透雕花木门,“臣等有要事启奏!”
北和帝闭了闭眼,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中玉和尚与路项勾结他不是不知道,可一是少个由头处置,二是路项此人在朝中确是有威信。
但他未曾想到路项会狗急跳墙。他望着案头先帝留下的青铜虎符,突然想起云郡亭才当上太子时,路项曾送他一套《资治通鉴》,扉页上用朱砂写着 “明主不恶危言以立名”。
“宣。”
路项当先而入,身后跟着六部尚书及重臣。他跪倒在地,声音哽咽:“圣上,太子殿下纵容手下杀害僧人,此风若长,国法何在?”
北和帝沉默不语,目光扫过众人。这些平日里唯唯诺诺的大臣,此刻竟都梗着脖子,一副为民请命的模样。
他忽然想起二十年前,也是这样一个春雨绵绵的日子,先帝在祭祀途中遇刺,满朝文武同样跪在丹墀之下,恳请立他为太子。那时路项是工部侍郎,第一个撕开官袍为他擦拭溅在龙袍上的血迹。
“圣上,太子殿下病重未愈,此事恐有隐情。”跟来的杜文卿小心翼翼开口。他袖中藏着太子昨夜差人送来的密函,此刻正贴着肌肤发烫。
“隐情?”路项冷笑,“中玉大师乃佛门高僧,若是太子殿下所说有心谋害,可有证据?”
北和帝的手指在御案上轻轻叩击,殿外雨声渐急,窗棂上的冰裂纹玻璃被雨水打得模糊不清。
“圣上,太子殿下虽为储君,但国法面前人人平等。”礼部尚书李东阳搬出祖制,“臣恳请圣上彻查此案。”
他袖中《大诰》微微发颤,书页间夹着的密报已被冷汗浸透。
北和帝的目光扫过李东阳,这个三朝老臣向来谨小慎微,今日却也站在了路项一边。
殿角自鸣钟齿轮咬合的声音突然变得震耳欲聋,他想起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