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宫不易,同你见一次更是不易,次次都要找由头,还有避开不相干的人。”云郡亭擦汗的同时解释道。
雪粒子扑簌簌落在两人肩头,呼延霖垂首,唇边呼出的雾气扑在他的耳畔。
随着擦拭的动作,云郡亭的广袖滑下腕间,露出一截细腕。
呼延霖喉结滚动,慌忙后退半步,却见那截皓腕在雪光中愈发醒目,他慌忙将手缩进袖中,指节捏得发白。
“王爷吩咐的事,属下已经办妥了。”呼延霖稳住心神,从怀中取出密函,雪水顺着衣袖滴落在青砖上,“岢郡郡守的密报,已按您的吩咐……”
他的声音忽然低下去,因为云郡亭正用帕子轻轻擦拭他冻得发红的耳垂。
城中传来巡城士卒的梆子声,惊起几只寒鸦掠过城头。云郡亭收回手时,帕子上已洇开淡淡的水痕,不知是雪水还是冷汗。
他折好手帕,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岢郡郡守是杜文卿的同乡,云郡亭从他那里得知,各地地方官员与豪绅已然联合起来,其意图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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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郡亭回宫时,宫门将要落钥。
朱漆宫门在身后吱呀合拢,门环上的鎏金饕餮在阴影里咧开獠牙。
他驻足转身,瞥见远处呼延霖的藏蓝色大氅被夜风掀起,露出腰间刀上缠着的丝绦。丝绦被北风吹得猎猎作响,在残阳里划出一道凄艳的血痕。
“殿下,起风了。”康森的声音惊飞檐角两只归鸦,老宦官佝着背立在滴水成冰的檐下,霜花随着动作簌簌而落,“掌灯时辰已过,东宫里的地龙怕是要熄了。”
风卷着碎雪掠过丹陛,云郡亭拢紧大氅,广袖拂过青铜宫灯时带起一缕青烟。
恍惚间,他仿佛看见曾经的呼延霖。
可如今,他的冷漠与戒备皆已褪去,留下的只是满心满眼的爱意。
他又何尝不知他的心意……
可云郡亭怕了,他怕满腔爱意最终错付他人,落得一身狼藉。
他回身,继续沿着宫道向东宫走去,只觉身后跟着的只有温嘉言一人,其余人皆是鬼魅。?
第121章 鎏金鸱吻
翌日 早朝
晨光初透,紫宸殿檐角的铜铃在料峭春风中轻颤。
云郡亭立于阶下,玄色冕服被晨光镀上金边。他望着御座上的北和帝,见他眉峰微锁,昨夜批阅奏章的倦怠仍挂在眼角。
“启禀圣上,儿臣有本上奏。”云郡亭的声音清朗如磬。
北和帝抬手示意,手上的玉扳指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太子但说无妨。”
“田亩数量皆已记录在册,儿臣恳请圣上下诏免除今岁三成赋税。”云郡亭的话如投石入潭,殿中泛起细微骚动。
他余光扫过文武百官,见吏部尚书路项的靴尖在青砖上碾了碾。
“太子殿下此言差矣!”路项越众而出,“自先帝驾崩,国库空虚已逾三载。今岁大漠虎视眈眈,岭西又闹蝗灾,若再减免赋税,来年军粮从何而出?”
云郡亭不慌不忙:“路大人所言国库空虚,症结不在赋税轻重,而在吏治清明。自丈量田亩以来,各州府上报的隐田数量竟达百万顷,可真正流入国库的不过十之一二。”
他从袖中取出一本账册,“臣前日查阅户部卷宗,发现岭西豫州刺史竟将良田报作荒田,每亩赋税平白减了三成。”
殿中响起倒吸冷气之声。都察院左都御史的脸涨得通红:“太子莫要危言耸听!各地御史皆在,岂容地方官员如此放肆?”
“父皇,均平赋税本是善政,”云郡亭转向北和帝,“然善政需得良吏推行。如今各州丈量田亩,官吏借机勒索农户,稍有不从便以隐匿田产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