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是家人犯罪之后,被籍没入宫的。她在宫中管针线的柳氏手下,熬了十来年,也成了得力助手。
蔷薇在飞针走线的时候,总是说一些宫里的轶事与她消遣。有时候是今天见过的那个徐嬷嬷年轻时据说是个大美人,有时候是敖公公在宫外娶了个相好的青楼女子作夫人,有一次她说,清远你知道不,宫里有狐狸精呢。
张清远顿时寒毛直竖,问:“什么狐狸精?”
“是一个……”蔷薇起身将门窗关上,然后与她坐在屋内,小声地说,“是一个把圣上迷住了的狐狸精。”
她愕然看着蔷薇,说不出话。
蔷薇见她惊呆的模样,更加得意,压低的声音也压不住她眉飞色舞的神情:“宫里防卫这么严密,可那狐狸精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还给圣上带了奇奇怪怪的吃食。幸好太后见机快,前两年就让开封府将她镇压了!”
“开封府还能镇压狐狸精?”
“你不知道了吧,开封府是京城阳气汇聚之地,那个狐狸精被抓住之后,送到天牢,立即就无处遁形了!”
“可……”张清远还是忍不住问,“圣上怎么会被狐狸精迷住呢?”
“当然是因为狐狸精姿容绝世,倾国倾城啊!”
独自一个人的时候,张清远也揽镜自照,看看镜中人的模样。
苍白的皮肤已经渐渐莹润起来了,枯黄的头发也润泽了,看起来,觉得自己长得挺好的然而,自己都不相信姿容绝世、倾国倾城之类的词语能用在自己身上。
或许,那天看见的,那个星月之光下清灵流转的少女,会是受人喜欢的类型吧。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把那个只在九岁时见过一面的少女记得那么清楚,她只想,会不会,有一天自己与某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也是那般可爱的模样?
只可惜这个宫廷中,唯一没有的,大约就是她想要的。
她把镜子倒扣在桌子上,呆呆地趴在那里想,或许自己一辈子,一生,就是这样了,无声无息,和阿娘贾氏一样化为白灰。
其实宫中也有喜欢她的人。有一次她去御膳房时,主管御膳的内侍都知叫住她,将一件衣服交给她说,脱线了,帮我缝补一下吧。
她拿回来一看,衣服里面还夹着一个锦囊。她补好送回去,都知将锦囊还给她说,这个不是我的,你收好。
回来后她拿着这个绣满了宝相花的锦囊和蔷薇商量。蔷薇羡慕地说,内侍能做到都知,已经很不容易,他又管着御膳房,那是实权人物了。若与他在一起,不比菡萏还好?
张清远握着那个锦囊不吭声。
那天守夜时,她伏在桌上,看着那个锦囊,像是看着自己往后的人生一样,在烛光下颜色开始模糊,软软地捏在她的手中。
融化的蜡泪,晕开的血迹,无法言说的心事。
她带着那个锦囊,到御膳房去找那位内侍都知。
他是十分和气的人,白白胖胖的,三十多岁,大家都说他待人很好。
她在无人之处,低头将那个锦囊奉到他面前。她不敢抬头看他,只说:“大人,这东西……或许是浣衣局的哪个人忘在衣服里夹带,大人可以让人去问一问。”
都知盯着她许久,才抓过那个锦囊丢在墙角,说:“既不是你的,还问什么,丢掉就是。”
她唯唯诺诺,忐忑地站着,直等到他离开那个僻静无人处,她才长长出了一口气,埋头沮丧地从那角门出来,沿着道路慢慢走。
这荒僻无人的地方,墙角长了荆棘,也没人打理。她提着裙角踩着青砖走出来时,看见皇帝只带了身边的小宦官,从另一边走过来。
真奇怪啊,宫廷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她半年了,才见到他第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