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拉我到旁边的屋子去,把柜子打开,捧出一叠红艳艳的衣服来:“嫁衣是做好了,可是,没人帮我看好不好,你也知道,她五十多岁了没眼光了嘛……”她指指外面那个仆妇的身影,低声窃笑,“我不知道你们的审美观怎么样。”
我知道她大约是难以正式穿上这嫁衣了,所以,心情非常好,点头微笑:“好啊,穿上我帮你看看。”
她抱着衣服跑到屏风后,把衣服放在旁边,然后又把头探出来警告我:“小弟弟,不能偷看!”
我把头转向外面,过了一会,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
我忍不住回头看,在屏风后,隐约想象她在轻解罗裳。
淡紫色的衫儿,紫底碎白花的百褶裙,白色绣青莲的罗带,细白麻的内衫,一一除下。
然后穿上大红吉服,原本命妇可以饰以翟鸟,但现在因为她尚未嫁入,只是披了金绣霞帔,并未绣有文绣重雉。
那些为我而被烧的长长短短的头发全都盘成云鬟,她戴上花钗、宝钿,出来站在我面前,带点羞怯地展示着自己的嫁衣。
“怎么样?”
我的心急促地跳起来,仿佛她是我的新嫁娘,从今往后要与我偕老。
我慢慢地走过去,伸手去帮她整花钿,低头看她。
她的脸被红色的衣服映得红红的。
我在她耳边,轻声问:“为何要嫁给赵从湛?”
她微抬头看我,微笑说:“他相貌那么好,才华出众,性子又温和,家世也不错。何况我在这里,一直都是他帮着我,呵护照顾我……”
“是吗……”我觉得胸口泛起一些酸涩的东西,堵塞住了喉口。
那是嫉妒的滋味,我第一次拥有,却清楚明白地知道。
“去年冬天,我生了一场重病,身体虚弱,张妈妈记性差,常常忘了煎药,从湛就每天都在家里熬好药给我带来。有一天下大雨,他为避雨而跑着进来,踢到门槛摔倒,手肘鲜血淋漓。可是他抱在怀里那罐药居然一滴都没有洒出来,还如常端到我床前。我知道后狠狠骂了他一顿,他也只是赔笑,一句辩解也没有。”
“我知道以后我再也遇不到这样的人了,即使在我们那里,我也再遇不到这样的人。”她抬头向我一笑,“所以就决定把自己嫁出去。况且除了他,我在这里还能有其他更好的人选吗?”
“难道我不是一个?”我尽量轻描淡写地问。
她呵呵地笑出来:“小弟弟,你终于也学会开玩笑了。你以前一副老大人的样子,我都担心你会不会长成个小老头儿。”
她伸手来揉我的头发,似乎我还是十三岁的小孩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