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辽阔,未可知也。
朱聿恒看到,祖父的朱批在“十八年前”四字下着重圈点了一下。
他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捏着折子的手指不由得收紧,心口微震。
十八年前,宫闱巨变,朝堂倾覆。炆帝自焚于应天宫苑之中,尸骨至今未见,随他一起踪迹全无的,还有南边一应达官贵戚。
而就在十八年前,海外出现了这支船队。
草草掠过这份奏折,再无任何关于永泰的事情,他的目光在“白衣少女”四字上停了停,又转而看向十八年前那四个字。
看来,阿南的身份比他所想的,更为棘手。
可……他想着自己送给阿南的珍珠,想着她将自己置于膝头,在黑暗中轻哼着小曲的情形,又是心乱如麻,不知祖父对他传递的训诫,是否已太迟了。
最终,他将黄绫折子收起,锁在了屉中。
是也罢,否也罢,只要他信阿南,一切纷纭是非便都无关紧要。
外面叩门声响,南京刑部侍郎秦子实亲自送卷宗过来求见。
南京六部职权远不如北京,如今登州知府死在辖区,最可怕的还是在闹市酒楼、距离皇太孙殿下只隔了一个房间的地方被杀。这种大案要案,刑部侍郎自然得亲身上阵,并且从快从速,短短两三个时辰,就把来龙去脉给摸了个透。
登莱一带近年来灾荒不断,青莲宗趁机煽动民众叛乱,朝廷虽已派人镇压,但追根溯源,还是得安抚民心,赈济灾民。
苏杭是本朝财赋重地,因此朝廷让苗永望到南直隶求赈。而他却偷空微服,带着一个随从来到秦淮河边,享受倚红偎翠的感觉
谁知道,那个随从在楼下打盹等候时,他死在了楼上。
当时在楼上的人都已一一严查。除了阿南与诸葛嘉、卓晏、戴耘等,便是一群教坊的歌女。
朱聿恒看到此处,对秦子实道:“诸葛嘉和卓晏、戴耘等,行踪清晰,他们是我叫过去的,上楼后便到房内回话,并未离开过。”
“是,卑职询问了现场所有证人,确实如此。”
“那个绮霞,行踪可查明了?”
“查明了。她与苗永望在顺天确是旧识,因此被叫去雅间陪酒。她被卓晏一行叫去时,二楼几个招客的歌女曾从窗口看见死者还坐着喝酒,而她回来后一进门便发现尸体了,因此,她的嫌疑似可排除。”
朱聿恒顺口问:“那几个招客的歌女,后来又在何处?”
“一共六人,当时倚在栏杆边闲聊。卓晏过来后,先喊了绮霞,后来那位南姑娘爱热闹,就把她们一起都叫过去唱曲儿了,因此她们可以相互作证,确无一人有作案时间。”
这么说,所有人都已经洗脱了杀人的嫌疑,除了……
秦子实拱手道:“卑职与仵作、推官等初步商讨后,认为此案唯有两个可能性。一是苗永望自尽;二是那个女海客司南下的手。”
朱聿恒翻着卷宗,推敲其中细节,又将当时的情形和整座酒楼的布局保卫情况,在心里过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