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命宫人上了膳,用以招待一众饥肠辘辘的公卿。谢明庭向她请辞:“臣家中还有些事需要赶回去处理,想先行一步,就不在宫中用膳了,谢过陛下|体恤。”
女帝厌烦地招招手,谢明庭于是退下。而他走后,有关他的议论才刚刚开始。
“说起来,这段时间倒真的许久没见谢少卿了。”
“说是在忙,这段时间谢龙骧不是回来了吗,也不用他再待在家里了啊?”
“谢少卿是娶妻了吗?这么火急火燎地急着要回去,难道是被婆娘管着?”
“不对啊,没听说陈留侯府近来有什么喜事啊。”
有些胆大的,甚至跑去问周玄英:“楚国公方才说的金屋藏娇,藏的什么娇啊,在哪里?也给下臣们说说嘛。”
“去去去,和你们有什么相关。”周玄英不耐烦地一人一巴掌拍低了脑袋,这时眼角余光瞥见女帝陛下起身离席,众皆行礼,他忙从席间蹿起来,亦相随而去。
众人方才的议论也因此暂时搁置,唯独高太傅意味深长地瞥了幼子一眼,高耀会意,待女帝走后,立刻下去了。
女帝回了徽猷殿,身侧就唯有封思远相随。周玄英心虚,一直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地跟在后面。
谁曾想,甫一踏入内寝的门,竹简就噼里啪啦地砸了过来。他一边躲着一边佯作被砸中了地呼痛:“哎,小鱼别扔,别扔。”
妆金饰玉的内寝里,嬴怀瑜已满面怒气地拣了张龙凤白玉象榻坐了,封思远就立在一旁。周玄英自地上拾起那挪书简蹑手蹑脚地走上前去,笑道:“天子穆穆,诸侯煌煌。未闻人君,自起撞郎。”
“陛下还是人君呢,哪有人君亲自动手教训郎君的,也不怕被起居郎记下来传出去,叫后世人笑话。”
实则这话出自《后汉书》,所谓“自起撞郎”的“郎”,乃是因为当事人是一名尚书郎,眼下却被他曲解为郎君之意。
女帝冷笑:“礼乐征伐,自天子出。朕有什么不可以?就以你前次的行事,朕完全可以将你废杀了!”
都过去这么久了,捅也捅了,关也关了,她怎么还记得。
但因封思远在内,他不愿叫情敌看了笑话。便笑道:“那我可不信,废杀臣,陛下,当真舍得吗?”
女帝只似笑非笑地睨他,眸中寒意冷冽。周玄英最惧的就是妻子这幅神情,心里一阵惶惶没底。
他殷勤地替她轻捶肩背:“我有分寸的,不会真的把他和顾氏的事情捅出去。”
“我只是看那个谢有思实在不识好歹,视你的赏识于无物,想替你出出气,敲打敲打他两句罢了。与弟妹通|奸,他还有理了,屡屡拂逆你的好意。依我看,最该被流放的就是他!”
“那还不是你惹出来的?”嬴怀瑜在心底烦他,也不愿和他过多解释。
她是厌恶谢明庭不识好歹,但归根结底还是想他听话,留在京里为她驱使。
二则,谢明庭是她看中的人,是杀是剐都得她说了算,周玄英没资格处置。
她又问一旁静默的封思远:“前时叫人送去龙门的东西送去没有?”
“已经送去了。”
“那就好。”嬴怀瑜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他如果聪明,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思远说的对,历来天下大才都是烈马,难以降服。但若降服不了,她就杀了他,也决计不会让他落入旁人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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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门去京二十余里,等到谢明庭从宫中返回,已是晻晻之日暮。
回到那座别院的时候,院子里堆的俱是装饰精美的一挪挪紫檀木箱子,云袅和云音两个正商量着要把箱子往何处搬。他眼皮倏然一跳:“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