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江晁交给她的那封信,是严文静背着她写下来的断断续续的字句。
妮妮:
原谅妈妈就这么走了,别难过。
你已经满18岁,法律上算是成年人,所以妈妈不算任性地离开,而且,还有司晨,他也一定会继续照顾你的。
妮妮,原本有个秘密,如果我们都在,会一辈子保守下去,可是现在我不得不告诉你,虽然这样的打击太大,虽然妈妈不忍心看你伤心。对不起,孩子。
先听我讲个故事,好吗?
我自己亲人寡少,年轻时父母离去,形单影只,生你时又大出血,昏迷了好几天,在医院住了差不多一个月才亲手抱到你,只觉得你是这世界送给我最好的礼物,是我心里最贵重的宝贝,恨不得把所有的美好都给你。
你果然像妈妈希望的那样,幸福快乐地成长,也带给我们无限快乐。转眼六年过去,你都可以上学了,爸爸妈妈给你在商场里挑了一个最漂亮的书包,看着你蹦蹦跳跳地跑进校园,回头冲我们挥手的小模样,我想,即使再来一次凶险,我还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生下你。
后来有天妈妈给爸爸洗衣服,在衣兜里发现一张商场的销售小票,也是一个书包,只是不是我们之前去的商场。同样的书包,为什么还要买一个?看着乖巧的你背着书包出出进进,妈妈心里涌起不祥,我承认当时的我是存了嫉妒的坏心,如果不是你,我想我会立刻和爸爸摊牌,如果他又有了所爱的人,我会退出。之后是你的生日,那天晚上,你抱着礼物甜蜜睡去,我也因心里憋屈谎称头痛早早躺下,却无意中注意到爸爸在客厅里沉默地把你吹灭的蜡烛又点着一直看它烧灭,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像着了一把火,烧得干疼,似乎堪破了什么,有秘密呼之欲出。是的,我开始怀疑你的存在,当初病床上我想要见刚出生的孩子,爸爸一直以你在保温箱为由推脱,后来是你满月时才有了第一次亲手抱你的经历。生日后,我去验了DNA,看到结果,妈妈的心反而平静静下来。
好多个夜晚,我想问爸爸真实的事实是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问了又怎样,他有心瞒着我,不让我伤心,我又何必揭穿,让他难受,他记得给孩子过生日,记得买一个书包,他的心未必不是苦痛。就这样吧,你就是我从未谋面的那个孩子,谁让我们都是这世上可怜的人,一个失去女儿,一个失去妈妈。我是不幸的,留不住自己的孩子,你是不幸的,失去了自己的父母,可是我们又是幸运的,成为彼此的亲人。
说到这里,你全明白了吧,妮妮,我们都是这个世界上孤独前行的人,因为特殊的缘分聚到一起,而现在,该是我们母女缘分说再见的时候。以后你会自己照顾自己很久,虽然妈妈相信你可以,可是一个人太孤独,有缘就好好找一个人一起走一段人生。妮妮,你不姓宋,不是宋江潮和严文静的孩子,你可以喜欢任何一个你想喜欢的人,嫁给任何一个你想爱的人,不用怀着罪恶之心(原谅妈妈的揣测)。妈妈没跟你多聊过司晨,应该也是个帅气担当的人,如果有机会,告诉他真相。
好了,我的女儿,再长的筵席也有散场的时候,再见吧。
正午的阳光如此强烈,却还是不能驱走石头的凉意,宋司歌站起来,最后又抹了抹石碑上根本不存在的尘土,深深地鞠躬,爸爸妈妈,我会经常来看你们,我早已经知道自己不是你们的女儿,我也知道你们后来因为我的存在放弃过一个叫司醒的自己的孩子,我现在是替三个人活着,真正的宋司歌、未出世的宋司醒,还有不知名地捡来的我,所以,这辈子什么都改变不了我是宋江潮和严文静女儿的事实,我就是姓宋。
江晁在车不远处吸烟,看到宋司歌走过来,掐掉烟,钻进车子里。
“让你等了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