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醒他的先是陈弘丰打来的电话,酒会刚结束,问了问他晚饭怎么吃的。点的房间餐放在托盘上没怎么吃,已经冷了,陈页只应付着说吃过了。

没多久又是敲门声,房间里没开灯,阳台在外面楼宇和海滩的灯光映照下没那么黑,陈页刚从窗边藤椅上换到室内沙发上睡,落地窗两边的薄纱帘随着潮声,高高的扬起来,陈页揉着眼睛,摸着黑开了门,是酒会结束过来的陈宿嵘。

“才醒?”陈宿嵘跟在他身后进来,开了室内的灯,从门厅到露天阳台都亮起来,地上的行李,木桌上没吃完的套餐,摆动的纱帘,夜晚反而在明亮起来的房间里更明显,仿佛一下子被海浪冲进来。陈页伸着懒腰去阳台边将电脑拿进来,想到没写完的报告,困意消失大半。

“本来在整理报告材料,风把我吹睡着了。现在继续。”

他做正事没正形,坐进沙发一角,电脑放在腿面上,一边将照片贴进文档里,一边看着陈宿嵘松着领带,陈宿嵘作为新郎家的主要应酬者,今晚陪了一些酒。

“阿姨没来吗。”陈页问他。

“说是会来,不过刚刚也没看到她。”

从高尔夫球场那天开始,陈家的气氛就一直不太好,老两口有心安排的父子对谈,变成了陈宿平在球场上的婚姻宣告。目前看来,直到婚礼的前一天,陈太还没能完全接受,她的新儿媳是一个快四十岁却无甚家门的普通上班族女人。

陈宿嵘接了杯水坐到陈页旁边,看他筛选着雕塑、建筑、村落的照片,在对应的下面写着风土人文情况。

“两周走的地方不少啊。”

“我当出去玩的,现在写起来真费劲,”陈页在键盘上敲敲删删,要将当时的视觉感受变成言之有物的文字对他来说有些困难,写写停停。

不过和陈宿嵘讲起来这两周的外出,倒是没完没了。在古民居里吃到的糖糕,爬山找一个老庙时的穿林打叶,当地人夸张描述的山溪地形在老宅设计中的风水传说,以及和朋友们在每一天结束后的漫无边际夜谈。

“我们都以为他一定会买车的,不过当越接近目标时,人的判断反而会发生变化。佟佳说的很有意思,明明他自己最坚持的事情就是摄影,现在也靠这个挣钱,但是对光影调度这么专业的人,却在日常生活里忘了一些东西,就比如事物的真实只是靠光呈现,可光太强,会过曝,会看不清眼前的东西。”

“不过这种变化也决定不了什么,好像什么都是暂时的。他们的店可能在暑假之后会开业,问我要不要去,去看看,玩玩,也可以是跟他合伙。”

“你自己怎么想的?”

“我总觉得他们俩都比我更有想法,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我所想的只是将每一天过完,结束的时候能跟身边的人有得说,说点开心的最好。不是的话,就等着第二天。但第二天会发生什么,也没把握,说不定在他们提议的那个时候我会在休学。”

“最近想到这件事,我又总会想,人们需要创造一个新生命的原因,是不是因为大部分人都创造不了其他什么属于自己的,有意义的,能够延续的东西。性让人们有一种空虚的获得感,以为那之后会是新的一页,但只是旧因在结果,什么都没有被创造。就像爸爸以为我是新的一页,而我自己都不知道接下来从何翻起。”

夜海好像一张有声有色的幕布,模糊又宽阔,陈宿嵘在一点酒意中听着,陈页分享着那些他在更年轻的时间里思考过的事,过去两周里那些零碎又充实的生活,学生式的忙碌,让陈页的声音里有一种生活化,日常化的松弛与自然。而提起休学这件事,则充满着对于某些感情的实体寄托和保障需求。

陈宿嵘能看清这种需求的根本来源是在这个复杂家庭里的角色虚浮,在陈弘丰告诉陈页他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