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远在贺兰巡的授意下,并未告诉吴氏尚睿的身份。
夏月说着就去摸她的琴:“真是好琴。”
“过门那年,老爷赠我的。”
“田老爷真是有心人。”
吴氏笑:“他呀,粗人一个。”
“夫人方才弹的什么曲子?”
“最近帝京里很时兴《雁儿塔》,我素来喜欢这种清浅情浓的曲子,那些个磅礴恢弘的就让男人们弹去。”
“原来这首就是《雁儿塔》。我前些日子经常听到,可惜就是断断续续没听真切。”
吴氏笑了:“你要是喜欢,我记得住谱子。你等等我,我去找纸笔给你写下来。”走的时候,还将自己身上的雪白大氅取下来披在夏月身上,“外面凉,你身子刚要好,别冻着了。”
她又指着荷香说:“叫这丫头随我一起去取个炉子和热茶来,咱们好好赏雪说曲。”
夏月难得一遇知音,心情大好,将方才那曲子中最熟悉的一小段哼了一遍。心中还是觉得不过瘾,忍不住摸了摸身前的琴弦。
琴,确实是好琴。真正的好琴她以前见过一把,是齐安珍藏的。可是它给人的感觉却太硬朗,不如田夫人这把精致亲切。或许此番言论要是让齐安这类真正名家听来,是要嗤之以鼻的。反正她也不太懂,只知音律顺耳、弹着舒心对于她来说便是好东西。
心想至此,忍不住用手拨了拨。
她左手不便活动,仅用了右手,将方才哼的那一节断断续续地拨了出来。
听到后面有脚步声,她怕自己这样遭人笑话,立刻就停弦不动了,一抬头,看到来人竟然是尚睿。
他笑着问:“怎么不弹了?”神色又和前些日子相差无几了,但是绝对不是前日他临走前和她说话的语调。
他今日穿了件广袖的白衣,衬着皑皑白雪,显出一种不同以往的俊秀。
夏月盯着他,忽然故意问:“洪公子也懂琴?”
尚睿摇头:“不懂。”神色没有半点波动。
夏月哪知,姚创透露的“洪武”这个姓名,也是在尚睿的授意之下,所以他怎会给她瞧出破绽。
她仔细地看着他,生怕放过丝毫端倪,又道:“洪公子定是故作谦虚了。”
他依旧笑着:“你看我像是个谦虚的人吗?”
这倒是句实话。
夏月继续道:“听说帝京的公子们个个纵情声色,不通音律的倒是少见。”
尚睿莞尔,目光流转:“夏姑娘,纵情声色可不是个好词。”
因为他在她面前总是喜怒难测,夏月也不知自己说的这些,是不是又惹得他不痛快了,她本不善于此,于是再也找不出别的话题来试探他。
尚睿也沉默不语起来。
亭子外面的雪下得很大。雪花纷纷扬扬,有的落在地上,有的落在树的枝丫上积起来,一簇一簇的,让她想起锦洛的梨花。
极静的世界,似乎只有风吹和雪落。
他长身玉立于此,忽而说:“可能,我们家确实和别人不一样。”
她抬眼瞧他,不明缘由。
他又道:“我母亲一直认为,靡靡之音可丧志,并非治家之道。所以我自小只学治家,不习音律及其他。”
儿时除了纵马射箭,他更好丹青。谁能知道,他那样闲不住的性子,独独握着笔可以静一天,而母后始终不允。他还记得当时母亲的原话是你要修的是帝王之术,怎能在这些东西上白费时间。
“那肯定很无趣。”夏月说。
他又轻轻一笑:“世人岂能都活得圆满,不能一面坐享祖宗的家业,一面又不识好歹是不是?”
人生有得必有失,所以他不曾后悔。许多文人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