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本来可以装作不知,此时直截了当地将人送到这里,是为了宽她的心。但处置婢仆却不是她该插手的,投桃报李,她应懂得见好就收。

王氏厌恶地扫了几个婢子一眼,吩咐自己的婢仆,“罚去会稽的庄子上,做织婢。若再有人嚼舌根,就剪舌为诫!”

谢氏在会稽东山建有别墅,每年常往会稽消暑。几名婢子立刻哭天喊地地求起饶来。又很快被堵了嘴,麻利地拖走。王氏惭愧地同桓微致歉:“都是阿嫂治家不严,让娣妇见笑了。日后若有下人怠慢,娣妇尽管告诉阿嫂便是。”

“多谢姒妇。”

桓微送了王氏一行人出去,回到房中,采蓝呆呆地问:“女郎方才为什么不自己处置那几个饶舌婢,若是她们袒护呢。”

见她口无遮拦,桓微眼眸横波,轻轻一眼乜过去。采绿替主子教训道:“阿蓝不可。你应称作伯夫人。”

采蓝面上微红,小声地应下。桓微道:“这件事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背后恐怕还有得牵扯。姒妇送过来,不过是宽我的心。我承了她的情就是。”

她所料不差,王氏同她告辞后,回到琅嬛堂中,刘氏问过桓微的反应,又问王氏:“你没告诉她是庾家的人吧?”

这几名婢子都是为筹备婚礼、七月间新买回来的,王氏怀疑是有人指使,曾严刑拷打,却都撬不开口。最终还是一名老媪机警,从这些婢子的官话里听出一丝芜湖口音,这才招认了。

芜湖,是颍川庾氏的侨居之地,这些婢子正是那日在席间大骂桓谢二氏的庾柔送进来的。

庾柔授意婢子们在谢家散播流言,意图离间桓谢二氏关系。

刘氏实在瞧不上庾柔的鬼蜮手段,啐了一口道:“身为士族家主,却使这等后宅妇人的手段!愚昧短视!便是我家与桓氏结了亲,难道就会拥护桓泌吗?”

“等侍中从宫中回来后,你就将这几个婢子送去,听他发落。”

“是。”王氏恭敬应了。这事好在查清是庾氏所为,否则,还不知阿母怎样想自己呢。她对这位新娶进门的娣妇并无恶意,瞧她生得好,心里不知多喜欢呢,又怎会出手害她。

刘氏不忿了一会儿,忆起前事,又问:“他们没……吧?”

大行皇帝丧期二十七天,民间禁止一切娱乐,禁婚娶,禁酒肉。新妇子是大行皇帝的外甥女,理应服丧三月。若这期间怀孕了,只会叫人嘲笑桓谢二氏没有教养。若是有心的,还会抓着这大做文章。

天子仍停灵在太极殿,还未入殓。群臣每日早晚各致哀一次。宫中治丧繁忙,谢珩同谢沂都是早出晚归,刘氏没机会逮着问儿子,只能遣长媳去看了。

王氏虽已为人妇,到底也是世家贵女出身。微红了脸,摇头。

刘氏「嗯」了一声,心下百感交集,“真是委屈她了,新妇过门,这几日本该好好给她操办的……这样吧,你去准备一桌素饭。晚上,咱们一家人一起用顿饭。”

两家朝政上对立居多,人家孤身无依地嫁进来,总该尽力地暖她的心才是。王氏会意,温柔地道:“娣妇定会懂得阿母的一片慈心。”

刘氏叹了口气,她哪能奢望这位出身尊贵的儿媳当真与她婆媳和睦亲如母女,只要她肯和羯奴好好过日子也就成了。

这一日直至人定谢沂才从宫中返回。因着明日是新妇回门之礼,他特意向庾太后告了假。庾太后念及外甥女新婚的委屈,倒也同意了。只那小皇帝萧崇泪眼汪汪地,拽着他的衣袖,依依不舍,倒令谢沂想起那个夭折的孩子,温声安慰了好一阵。

晚饭是在东院正堂琅嬛堂中用的,谢家长房这一支,长嫂王氏、长孙谢檀、以及次女谢令姎、三女谢令嫆都在。琅嬛堂宽阔明亮,布置古雅,数盏冉冉燃烧着的十五连枝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