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茂心知自己?做出此等祸事难逃一死,原以为父亲出现?于此是为了向陛下求情留自己?一条生路,或杖责流放,或监禁于府衙。无论哪一种,总比死了好?。
可?他万万没想到,父亲竟会?说出这番话。
他难以置信地匍匐上前,紧紧攥住崔父衣袖,正要嚎出声,然?而却被崔父振臂一甩。只见崔父面不改色,伏跪在?地,将自进?殿起便小心托于掌心的玉印高举过头顶。
“此印乃高祖时期亲授于崔氏本支,以嘉奖崔氏清慎勤勉、秉性方正、世代为公,可?如今却……”崔父语气一顿,身形瞬间佝偻下去,“崔氏难承此嘉奖,羞愧万分,请陛下收回此印。”
崔父抬起头,将玉印端端正正置于成柯手中,最后缓缓解下头顶笼冠轻放于身前。
“草民有负委任、教子无方,无言立于陛墀之下,昨日已书信至华亭。惟愿纳还官绶,请陛下降罪。”
崔父神情认真,半点也不似玩笑。
前夜动荡过后,得知崔茂所行悖乱之事,崔夫人当即便晕了过去。崔父冷静过后,便决定待天明后求见陛下,先行请罪。奈何战后陛下事务繁多,一直未有空闲。
直到今日,他携玉印跪在?阶前许久,才被召入殿内。
话音刚落,金殿内安静非常,一瞬后便响起崔茂绝望的哭嚎。
景元帝拇指转动着环于食指之上的玉扳指沉吟不语,成柯立于身侧,暗自揣摩帝王的神色变化,随即便唤了值守于殿外的梁平入内。
崔茂被拖了出去,金殿内又恢复先前的安静。
景元帝扣动扳指的手指一顿,终于出声道:“离下场科举尚有两年,工部人手不足,崔卿且留意?些。”他语气和?缓,示意?成柯将玉印归还,“高祖赐崔氏玉印,一为嘉奖、二为……”他并未说完,只是指节重重扣了两下御案。
堂下的人身形一震,又深深伏了下去。
“崔芃这孩子是年轻了些,朕看他已有两年未与你们相见,想必崔卿与夫人思念至极。既如此,朕此番便召他回建康,暂且留在?崔府歇上一阵。”景元帝脸上浮现?出淡淡笑意?,从语气上听来甚至颇有几分与臣子唠家常之态,可?下一瞬却道,“至于崔茂,勾结反贼,罪无可?恕。极刑未免太过惨无人道,改判腰斩,监刑一职……既然?崔卿自请,朕便准奏了。罢了,退下吧。”
随着最后一句重音落下,崔父以头叩首:“微臣谢陛下。”
成柯暗自觑了觑景元帝的脸色,旋即便上前虚虚扶起崔父,只见崔父面上虽有不安之色,但仍朝成柯扯出一抹笑,随即便躬身退出金殿。他打着晃渐渐远去,看上去瞬间老了十余岁。
御座上又传来一声叹息,成柯迅速回神向景元帝走去。
“封赏诏令皆已拟好?,今日戌时由你送至各府。”景元帝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还没有消息吗?”
前夜过后,晨光照满城头,本应是大捷欢庆之时,可?巷中的惊变叫众人措手不及,旋即宫中的医官与全城有些名望的医师皆被召去了公主府。眼下已是第三日,却仍未有好?消息传来。
成柯袖中的手一紧,两个时辰前,他再一次替陛下前往公主府,可?驸马的情况实在算不得好。
正在?他思忖之际,却见景元帝忽而站起:“朕亲自去瞧瞧。”
成柯连忙挡在?其身前,劝道:“公主府上眼下乱得很,驸马实在?情况不妙,若不是及时救治,恐怕眼下已经……医官位于堂前争论不休,”他叹了口?气,“陛下此刻亲至,那些医官怕是要生出几分惶恐来,恐对驸马养伤不利。”
见景元帝步子停住,成柯一咬牙,终于问出了那个问题:“公主府亲卫眼下将……小侯爷暂扣于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