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实地给我上了一课。
以前在外面讨生活,很多人夸我聪明懂事。其实我知道,那是因为我没有碰到更聪明的人。此刻我遇到了,跟凌靖相比我就是一个傻子,所以很多事情我都想不清楚。
比如我们第一次见面究竟是在什么时候?
比如我心里一直挂念的那个人,他为什么还不来救我?
比如这个世界到底有没有真爱和永恒?
四月二十四日,在我后半生的回忆中,我一直记得这一天。或许是应了那句话,凡事有得必有失。
那天,我再也忍受不了这种永无止境的等待和煎熬,趁护士没留意,从二楼跳了下去,下面是草坪,我磕在土块上摔伤了脖子。那时凌靖不在,她们不敢告诉他,后来发现我不但看不清东西,连手和脚都是又凉又冷,意识到问题严重,才通知了屋子的主人。
凌靖是天擦黑的时候赶回来的,那时我已经在床上躺了近八个钟头。他走到床边看了看我,就吩咐人找来一个担架,把我从床上抬下来,送进了医院。
经过诊断,确定我是颈椎第四节和第五节交接的地方向右移位,错位的骨节已经压迫了神经。医院的骨科主任考虑到受伤部位的复杂性,权衡之后决定先采用保守治疗,如果实在不能缓解,再考虑动手术。
在病房里,凌靖一直握着我的手,偶尔在上面掐一下,问我有没有感觉,会不会觉得疼。
他的声音温柔,表情平静,如同初遇时那般风度翩翩,端方静好。然而那是一张空白无内容的脸,他看着我,就像看着屋里的一个物件、一盆花草。
不过……比他的眼神更让人恐惧的是我的手,我那时已经一点感觉都没有了。医生说,这可能是瘫痪的征兆。
我静静地看着凌靖,我记得他过去说过,他要么不爱,爱了就要那个人的全部。能得到他的爱,也以同样的爱回报他,或许会幸福。可这种极致的爱背后是什么?
是爱欲其生,恨欲其死,倘若绝情,便是冷寒入骨。
“让我见见他,求求你,求求你……”我对他说,可是那声音太小太微弱,连我自己都听不到。于是我不断地说,不断地说,艰难地将这句话重复了无数遍,我希望这个聪明绝顶的男人,单凭口型也知道我在说什么。
我用眼神恳求他,开始放肆地流泪。我知道自己生命中的某些东西已经被他毁了,永远地毁了,也预感到自己的一生都将因为这个男人而变得不再圆满,可我不想再跟他计较什么。
如果我再也站不起来,如果我的生命只到这一刻,如果不能见到自己想见的人,我计较再多又有什么意义?
曾经以为一生还有那么长,我们还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以浪费,其实根本没有,从来都没有。就像那天晚上,文昭贴在我胸口上,我只是迟疑了一下……就是那么一下,所有的机会,所有的幸运,所有可以圆满相守的可能,在瞬息之间就化为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