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只恶妖,残害了无辜人的性命。

石阶边躲着一人,那人一身简陋的衣物,眸中映着寒光与血色,正悄然窥视着这一切。

他手中举一只小铜镜,将这一幕全然收进眼底以及那枚铜镜之中。

“果真是……情深意重。”

那人的面从阴影中现出,黑发红眸,正藏在树后笑的阴森畅快。

若叫玉瑶峰任何一人瞧见,定然能认出那人便是他们玉瑶峰峰主多年前走失的小弟子林禾。

他收起铜镜,先前那双浅褐色的瞳孔血色越来越重、越来越重……

竟与先前三峰大比那丢了一只手臂逃跑的魔族之人,是一样的瞳色。

他的身形隐匿在黑暗之中,再无踪迹。

而夜色浓重,寂静的佛陀山偶尔传来几声凄厉的野兽喊叫,还有回荡在林间重重的磕头声。

“……六千……二百十七……”

……

“……七千……八百七十二……”

……

“……八千……九百九十三……”

……

月明星稀,望不到头的长阶之上有两条冗长的血迹,从山脚蔓延到了山顶。

而那血迹的主人,发丝凌乱,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

他如着了魔一般磕着头,狐狸耳朵无力的垂在两边,连花白的长尾都染上了血污与泥土。

一手抓着长剑,一手扒着石阶。

终于,他看见了头。

他抖着手,用那已经青黑的手心攀上最后一层石阶,勉力将自己的身子拖了上去。

粘腻的血液从他额间淌下。

他淡白如宣纸、被风一吹便破了的唇瓣抖了抖。

说出一个数字。

“……九千……九百九十九……”

那孩童坐在他的脊背上,盘着腿,面色凝重。

他已经吃饱喝足,只是觉得诧异。

这是他见过唯一一个,真的能一跪一叩首从山脚爬到山顶的人。

身重剧毒、发着高热、浑身没有一处是完好的……

手脚筋脉尽断,爬了五千多阶,他没收回自己的法力,暂时将少祈的手筋脚筋接回去了,就是想看看少祈的笑话。

却没想到,残败不堪成这样的人,真就爬到了山顶。

九千九百九十九阶。

几天几夜。

没有用任何灵力,没有走任何捷径,一跪一叩首,声声刺耳。

他回首望望那长阶。

台阶上从一个磕头的血印,又多了两条长长的血迹。

他低头,一双黑眸微亮,穿过少祈的身体,落在了少祈的膝盖上。

薄薄的布料被磨破,就连裸露着跪在石阶上的皮肉都已磨得能瞧见森森白骨。

他很想问少祈。

皮肉被磨成这样,那些沙尘陷入血肉中,黏在白骨上。

不疼吗。

整个额头都是流不尽的血,发丝被沾染,凌乱贴在额前。

不疼吗。

一口一个人性本善,却被那“善良”的人推下石阶。

……不疼吗。

他就这么看去。

看见少祈的手指抓着石阶,浑身都还在发抖。

有时他会怀疑,这妖或许根本就感觉不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