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或许在方才给少祈接上手筋脚筋时,还顺带屏蔽了少祈的痛觉?
可那双通红的眼,那张颜色惨淡的唇,忍到发青面色……
无一不在告诉他。
他很疼。
“师兄……”
少祈那双被黑气蚕食的双眸本是一潭死水,却在此时印进点点月光,泛起波澜。
他好像看见了谁,一双手往前伸着,拼命想抓住什么。
一张、一合。
可最后落在他手心的是微凉的空气。
“我……数完了……”
他连呼吸都在抖,连话都说不平整。
从他喉咙里挤出的嗓音破碎的就像断裂的琴弦。
“是、是九千……”
少祈艰难的呼吸着,眼泪从眼角不断滑落,他小声的说着那个数字。
“……九千九百九十九……阶……”
他的手心从半空中垂落,一双淡紫色的眸子失了焦,却始终望着前方,像在等着谁。
执拗的等谁来。
带他走。
他就以这个姿势,拖着满是血渍的长剑倒在最后一阶石阶上,趴了许久。
直到明月即将落沉,野兽的嘶吼声被山林间小雀的鸣叫声掩盖。
天空蒙蒙亮。
少祈死气沉沉的瞳孔终于动了动。
他想起什么,唇动了动。
“爬完了。”他眸中的黑气淡去,终于露出一丝生的喜悦,“爬完了。”
可是他脊背上的重量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少祈扯着嗓音说:“你可以……救他了……”
那孩童清了清嗓子,神色有些难看,又有些慌不择路道:“命本由天定,如今要强行救一条人命,还需借助着佛陀山之灵。”
“你需得……于上元节……”孩童眸子转了转,“……写下他的名字,挂上佛陀寺门外的枯树……求灵!对,求灵!”
少祈眉心动了动:“上元节……还有半年之久……”
那孩童如施恩一般道:“我能变换此间时间一日,仅将今日变为人间上元节的时日。”
“不过仅此一日,若是你不能在一日之内,将他名字挂上枯树,便是天神下凡也救不了他!”
“我已帮你许多……”
孩童阴森笑道:“可这求灵,若我帮,便是扰乱天地法则,属实罪哉。我要收回自己的法力,一切只能靠你自己。”
说着,他手一挥。
少祈青黑色的手臂浮出先前那些淡金色的金粉,那金剑也随之消散。
他失去了所有力气的支撑,重重倒在了石阶上。
此时的他已经累的险些合上眼睡过去,哪还能分辨这些话语的真假?
即便是假,他也只能信。
“……好。”
他轻声应是,后背的重量消失,周遭瞬息万变。
空气骤然冷了下来,天空飘起细小的雪花。
他所在之处已不是那石阶上,而是庙门口,跟前摆着宣纸笔墨,还有一条红线。
上元节的佛陀寺同先前无人过问的佛陀寺不一样。
有人在庙外扫雪,也有人来祭拜,只不过都是些面上长满红斑之人。
在这虚无缥缈的天命中,同他一样,寻求唯一的解药。
少祈支着胳膊起身,抬首看了一眼庙门外那枯树。
很高。
他望了许久,终于低头看着那宣纸,心中本无波澜。
毕竟九千台阶他都跪上来了,还有什么比跪长阶要难的。
二师兄教过他写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