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那个雪夜,我带着密信冒死闯出东宫,身后追兵的箭矢擦着耳畔飞过;想起齐斯越在天牢受刑时,他却在醉仙楼搂着歌姬饮宴。

这些画面在脑海中闪过,让我嘴角的冷笑愈发明显。

齐斯越抬手示意侍卫退下,声音平静得如同深潭:“二皇弟可知,为何你私铸的钱模会出现在御史台?”

齐鸿飞面色一僵。

他缓缓道:“是宋莺莺亲手交给穆将军的。她昨日已自缢在东宫,临终前托人送来这封绝笔信。”

当泛黄的信笺展开,齐鸿飞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信中字字泣血,控诉他为保地位,给不慎听到他谋逆计划的宋莺莺赐毒酒,那时宋莺莺已经怀有六个月的身孕。

宋莺莺没有喝下毒酒,写下绝笔信后用三尺白绫直接吊死在东宫内。

以一种最壮烈的方式离开了这个世界。

“原来你连枕边人都能下毒手。”我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你说爱我,可还记得上辈子你登基后,如何屠我满门,用那一百零八条命来祭奠你的好莺莺?”

齐鸿飞蓦然瞪大眼睛,满脸惊恐。

他突然发出癫狂的笑声:“好!好!原来你也重生了!”

笑声戛然而止,他突然扑过来抓住我裙摆:“青筠,求你看在往日情分上……”

我嫌恶地踢开他的手,锦缎裙摆沾上他的血污。

齐斯越已推着轮椅来到我身边,不着痕迹地将我挡在身后:“带下去。”他对着侍卫吩咐,又转头看向我,目光柔和下来,“去偏殿换身衣裳吧。”

待我换好衣袍出来,正看见齐斯越在门外等我。

晨光洒落他的身上,我忽然想到两句词。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第十章

11

乾元元年春,齐斯越在太和殿行登基大典。

当明黄的龙袍披上身时,我站在后宫椒房殿,望着铜镜里新换的皇后袆衣。

凤冠上的东珠沉甸甸压着发鬓,正如我此刻的心情。

两辈子筹谋,终于走到这一步。

三日后,齐鸿飞带着二十名侍卫启程南疆。

新帝登基,大赦天下,其中也包括大牢里的齐鸿飞。

齐斯越封了齐鸿飞郡王的爵位,封地远在南疆,和流放无异。

大臣和百姓只会称赞齐斯越这位新君仁慈厚爱,感念手足情深。

唯有我明白,对于像齐鸿飞这种眼高于顶又素来心高气傲的人,活着比死去更加煎熬。

此后年年岁岁,他都不得不困囿于自己的失败当中,反刍自己的痛苦。

册封大典当夜,齐斯越遣散了所有宫人。

他亲手为我卸下凤冠,温柔细致地替我卸除脸上红妆:“明日起,早朝后你来御书房。”他展开一卷《河防图》,烛火映着新帝玄色常服,“黄河汛期将至,我想听听筠筠的治水法子。”

我望着案头铺开的《河防图》,指尖抚过泛黄绢帛上蜿蜒的河道标记。

穆家虽是武将世家,但我自幼最爱在祖父的书房里看书。

其中就看过编纂成册的前朝治水心得,此刻那些浸着墨香的文字在脑海中翻涌。

“束水攻沙,需借水力冲刷河底积淤。”我抽出朱笔在汴河段圈画,“此处河道弯曲,可拓宽堤岸,引洪水分流。”

齐斯越凑近查看,玄色衣袖扫过案几,带起一缕龙涎香。

他忽然执起我的手,将朱笔重新塞进掌心:“你来标注。”

烛火摇曳间,跃动烛光在他眼底轻轻晃动,映出一片暖意。

更鼓敲过二更,窗外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