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百里竹来,他就知道,这一切她都知道了。他颓然地转身,走了几步瘫坐在下去,脸上有一闪而过的厌恨,更有悲痛到哑声难言的柔情。

师孟热泪盈眶地望着他道:“大将军的人在槐阴皇宫的地牢里找到了大哥,大哥不愿意回来,只说‘家妹逝,父亲叛,故土何在?心已死。只望大将军念及昔日薄情,教劝之,孝凡来生必做牛马以报’。”语罢,她低头痛哭了起来。

鱼中谋动了动嘴,眼中的泪光布上了层层阴暗,失去光泽,一下子似乎老到了尽头。良久之后,他才喃喃地道:“条件呢?”

师孟摇摇头,哑着声音道:“没有条件,大将军说您若有心,当知何意。”

鱼中谋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似乎在思虑什么。片刻之后,他慢慢地睁开眼,眼神里似乎多了几丝疲倦。他心力交瘁地站起身来,看着窗外呼啸而过的冷风,缓缓说道:“槐阴部落原是马上的英雄,只是一代一代之后,人丁稀薄,常年遭受外敌的欺辱,被迫不停地迁徙,不停的外赔好不容易养活的牲畜,而那时的西锦,虽不强大,可是却有作战骁勇的黔和蔚泉两军,称霸一方指日可待。后来部落不再迁徙,而是学着对异国作战,建立王都城池。直到那一代槐阴王才决定将不满十岁鱼氏祖先偷偷送进了西锦,生死不顾,为的是有朝一日夺得权势,这一待便是生儿育女。可即便如此,部落的国势依旧微弱,直到这一代的槐阴少主出生,他的军事奇才超乎寻常,十四岁时便带领部下吞灭了周遭不少小国,槐阴才日益壮大起来。”

“一朝夺得权势,之后呢?”师孟举目眺望,只见长廊下竹帘飞花。

“之后……”鱼中谋长长叹了一声气,“之后要引起西锦内乱,一举攻之。”

师孟道:“您说的内乱,指的是将军府?”

“不错,西锦的军权全都握在贺家手中,只要能引起皇帝与贺家相对,那时,西锦便乱了。”

师孟道:“可是西锦历代皇帝对贺家都以赤诚之心相待,信之任之,直到现今的皇帝登基,疑心颇重,对贺家日益防范,你们才有了这个机会,无论是刑场劫囚还是密告屠殳游刺杀,都是您一手安排的。”

鱼中谋自嘲一笑,万不曾想到自己做的那些事早已被自己的女儿看得通透,“徐茂说你从我书房拿走了一封信。”语罢,他回身望过来。

“是。”师孟直视着他复杂的目光。

鱼中谋动了动嘴,却终不敢再问下去,哪怕他心里知道她一定清楚当年贺朝的死,可是偏偏再也不敢问下去。

师孟像是看透了他心中所想,不觉心中疼痛,默默地低垂了双眸,她与三哥终究是有杀父之仇,若是有一日三哥知道了,再也不愿见她了,她也心甘情愿。

鱼中谋上前将她扶起,道:“不能等大将军回京再见面。”

师孟明白地点点头。

第七十八章蔚泉北降城欲摧

父女二人一番诚心相对后,鱼中谋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心意,权势富贵,家国复兴,他刹那间看透了过去,惟今之念,便只有携手一家过一个普普通通的日子。

午膳过后,师孟对鱼中谋道:“我想见见玉秋和邬孝。”

“是了是了,我这便让他二人过来。”鱼中谋笑着起身,出了书房吩咐张本去唤人。他回身看了她一眼,道:“祁那孩子,你想见见吗?”

师孟微微一笑,继而摇摇头,“他如今可好?”

鱼中谋道:“承了世子之位后,倒比往昔沉稳了许多,再也不闹着要去参军了,整日跟在他爹身边学习事务。”他顿了顿,又道:“你假死之后,那孩子受了不少的打击,日日跟丢了魂似的跑到后门大哭。”

师孟听了,忍不住别过头去,刹那间涌出泪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