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亲呢?”
“我父亲?”孟郁泊脚步一停,果断调了方向,正是往他父亲卧房走了,“来看。”
要来这卧房的还有个六姨太,怀中抱着只猫,眉目忧愁地来继续伺候孟家老爷,因为男人能说话时下了令,指名要这个最被他宠爱的女人来陪。
孟郁泊朝她一挥手:“今日不用了,你明日再来。”
六姨太便弯一弯身子告退。
孟郁泊一边去推房门,一边忍不住道:“她也可怜。”
“……什么?”程清泽问。
“孟府中人无非都是在坐牢,被拘在一重重的院落里不得自由,”孟郁泊道,“但在自己院中,好歹还可以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来打发时间……她却不同,要生生守在这老头子身边,像是又加了一层牢狱,怎么不可怜?”
程清泽张了张口,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随着孟郁泊跨进去。
他对这间卧房的印象还只停留在大婚那夜,那时四下都还燃着喜庆的、红彤彤的蜡烛,好歹给这屋子平添一分柔色,如今,却是十足十的暗沉与幽冷了。
孟郁泊站在屏风前,已然转了话题,轻快地道:“他如今算是半个活死人,每日睁眼的时间一个时辰也不到,全靠着药石在续命。”
他笑了一声:“啊,真的是一点用也没啦。”
“从你回来那天起,便没用了?”程清泽问。
“是的,”孟郁泊道,他是如此地沉浸在胜利后的喜悦中,“但其实很早之前,他就不能再禁锢我一分一秒了我已经完全地摆脱了他、战胜了他……”
程清泽静静地立在那儿,隔着屏风与帷幔去望那悄无声息的父亲,又再转眼来看这个说着胜利的儿子。
儿子分明已然有了财力来支撑他独立、甚至能为平城中的百姓提供生存的良机,也很有手段来叫他取代父亲、完全掌握在家中的话语权孟郁泊分明是如此强大而自由的,正如他居所牌匾上题的那个“翼”字一样,长出一双翅膀飞到高空中去了,可是……
可是,程清泽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却仍旧不合时宜地想起被困在孟府牢狱中的诸位姨太太,想起孟郁泊童年记忆里那只死在院中的鸟儿,直觉那漆黑的锁链正从昏迷的父亲的病体中延展而来,牢牢地锁住了清醒的儿子的心脏。
孟郁泊回转过身,眼里笑意明显,却在触及他神情时一愣:“怎么了清泽?”
程清泽闭了闭眼。
孟郁泊急急地过来摸程清泽的面颊:“面色怎么这么不好,清泽……是……是刚刚那一枪吓着你了么?”
他心底生出许多愧疚同心疼来,要拥住程清泽,再靠上去吻人做安抚:“哎,明日带你去郊外散散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