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飘远许久。

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

“嘀嗒嘀嗒”的心电监护仪，你抬眼望着病床上虚闭着眼，下半脸覆了层氧气面罩的明珏，他整个人都处于僵直的状态，血氧饱和度一会儿高，一会儿低。

你疲惫地揉了揉眉头。

明珏抢救完后已经是第二天的事情了。

抢救了一个晚上。

医生说：肺部感染极其严重，头部还有血块。

其余专业的词汇都记不清了，只记得医生说，大出血很严重，呼吸困难、呼吸衰竭，必要情况下，可能会做气切气管插入辅助呼吸机来维持身体各项平衡。

你当时思虑了许久，只说了句：“他才二十五岁。”

“气道切开，插入管道，然后只能躺在床上，只剩下眼睛能动，得有陪伴二十四小时护理，吃喝拉撒都……”

“他这样，还有什么活头啊？”

“他这个年纪，不应该健健康康的吗？”

说完这番话你便住了嘴，你是促成明珏走向堕落，走向阴暗的罪魁祸首，就算呼吸道没有问题，肺部没有感染，头颅没有受到重创，他也跟那么多人上过床……

谁能保证，那些人每个都干干净净？

白天的时候，你还问了游阙：“游阙，你累了没？”

游阙当时只是看着你，摇了摇头。

“不累啊。”你说，“不累你也什么都得不到了。”

他不知听懂你的意思没，只说了句：“明玥姐，你希望阿珏死掉吗？”

你愣了愣，“你觉得呢？”

“我能感觉到你并不喜欢他，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

“但他，怎么也是你弟弟。”

“我希望他活下来，但他不一定想看到我。”

“也不一定想知道是我想让他活下来。”

你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你跟游阙谁也没回去。

宋折离开得很干脆，这是对的。

这才是对的啊。

明珏还有意识，呼吸机的声音很响，你没办法睡过去，只能睁着眼看那台机器，醒目的数字跳跃着，明珏忽然发出了声音，很小，很模糊你没听清，凑过去才勉强听清。

他在说：“宋……宋……”

你回：“他已经回家了。”

明珏还是虚闭着眼，却淌下了眼泪来，你抚摸上去，滚烫无比，他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下，“宋……宋……”

“好冷啊……姐……”

你给他找来一床棉絮，“还是很冷吗？”

“不知道……”

他说不知道，他又说爸爸呢。

你看着他，摸了摸他脑袋上缠络的绷带。

“小傻瓜。”

“姐姐当时是骗你玩儿的。”

“明向东那个老东西……”

“在进监狱的第二天就死掉了。”

“据说是被监狱里面的其他罪犯打死的。”

“很适合他的死法，你说是不是。”

“其他罪犯居然还会有人性呢，毕竟明向东这老东西是因为强奸、家暴、性侵直系家属、乱伦，才进去的。”

“爸爸这个坏人早就死掉了。”

“姐姐这个坏人还没有死掉。”

“姐姐现在也有点想妈妈了，阿珏。”

“如果你先到那边了，可以帮姐姐跟妈妈问个好吗？”

明珏的呼吸急促了一瞬。

他的眼里掠过一道光亮，又在顷刻间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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