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凌晨四点钟左右，明玥昏昏欲睡。

明珏躺在床上，还有意识，勉强动了动手指，触碰到明玥手指的时候，明玥才一下惊醒，连忙抬起头来。

“阿珏，怎么了？”

“呼……呼……这个戴着好难受。”

明珏声音模糊地说了几遍，明玥才听清楚。

“那呼吸顺畅点了吗？”

“好一点了……能把这个东西解开吗？”

“我想……我想歇会儿……”

明玥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解开比较好。

于是乎，“我帮你把床摇上来一点。”

“坐着会不会好受一些？”

明珏的呼吸声很大，随着呼吸机的频率不断收缩，湿化水又用完了一大瓶，明玥找到护士提前备好的湿化水，又换上了新的一瓶。明珏虚弱地点头，始终垂着眼眸，眼角的泪水埋进了耳朵跟头发里，又纠结成一绺一绺的形状。

明玥摸了摸他的头发，“在想什么？”

隔了一层氧气面罩，明珏的声音模糊。

“姐，我连宋折最后一面都没有看到吗？”

“……”明玥死死咬住下唇，“想什么呢你。”

“我都听到了，再发作一次的话，就要插管。”

明珏额头都是冷汗，幅度很小地摇了下头。

“我不要……那样……”

“不要就不要，医生没逼着你，我也没逼着你。”

“那是因为姐姐没逼着我苟活。”明珏眨眨眼，“可我感觉我还是没……没活够啊，我都还没有跟宋折赎罪。”

窗外还有对面楼层的灯亮，明珏的眼睛似乎也在跟着发亮，琥珀色、浓浓夜色，被浇灌成痛苦忍耐的水色。

他盯着明玥黯淡无光的眼：“你们什么都没有给过我还在我身上压榨我的价值，终于没什么可压榨的了吧。”

他试着摸索面罩边缘拉紧的带子，再将扣上的部位微微用了下力气，便将氧气面罩勉强从脸上挣脱出来，他大口大口地呼吸、咳嗽起来，看着明玥要抬手将那东西给按回去的动作，明珏缩了缩，“姐，先等会儿，我透会儿气。”

“真、真的不舒服，不好受……”

“你让我缓一会儿，就一会儿。”

明玥的脑子也很乱，她脸上向来风淡云轻的神情开始逐步破裂，像干涸地面上年岁已久的裂缝，她垂眸淌着不算刻意的眼泪，似是痛苦，又似是悲鸣，没有再回话。

游阙在外面抽完烟回来，看着病房内的情况，胸口的烦闷令他烟瘾直冒，可他已经抽了快两个小时的烟，越抽越烦越抽越焦躁，他只得将打火机收回去，等身上的味儿散干净了才走回去。一进去，明珏便是手里捧着摘掉的氧气面罩在那里仰头呼吸，左手食指还夹着测血氧饱和度的夹子。

“姐啊，”明珏的声音沙哑，“我忽然觉得，我要只是个孤儿就好了，至少是干净的……”

他缓缓闭上双眼，随着他呼吸频率的加快，血氧饱和度的极速下降，心电监护仪也发出了刺耳的报警声。

三个月后。

宋折是被自家的猫也闹醒的。喵个不停，一大早就隔着一层被子踩他的脑袋，有些无奈地将猫推开。

好不容易坐起身缓过来，时间便已经指向了十一点。

又睡过头了，早饭都没有吃。

肚子饿了，宋折起身给自己做吃的，任由肥猫在自己脚边扒自己的裤脚。先烧了杯水，热了杯牛奶，仰头喝光热水后勉强找回一点活着的感觉距离脱离那两个人仿佛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日历上却在不断告诉自己，这并非是多年以前。如明玥所言，不管是游阙，还是明珏，都没有再来找过他、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