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那二人便在岔路拐了弯,谈话声渐远。甚霄尘继续旁若无人地前行,越过了院生居住的甲舍、乙舍、丙舍,沿途听见微弱的哀嚎声,便知是参与试炼的院生正在受罪。
那些院生身上的法术契约虽已解开,吞服碎玉丹的伤害却无法回复,即便想离开,此刻也还无法行动自如。
甚霄尘将那些哀号当作耳旁风,毫无愧色地走过,直到抵达戊舍大门,他才终于拐了进去。片刻后,他在其中一间房外站定,木门上挂著名牌:吴当归。
甚霄尘一脚踹开了门。这房间实在过于逼仄,房门才半开便撞上了杂物,只勉强放得下一张木榻,走道狭窄,仅容一人通行。
吴当归原先在榻上歇息,听见响动才霍然坐起,瞪大眼望向门口,却在看清来人后垂下了眼。
甚霄尘望著他,淡淡道:“筑基了?恭喜啊。”
吴当归掀开被子想起身,双腿却仍痠痛无力,只得不尴不尬地坐著拱手道:“托您的福,这双腿还未废。只是恐怕得将养几日才能行走了,请恕我无礼。”
吴当归的语气平和得出奇,嗓音中透出了浓浓的疲惫,大约是在得知了自己身子的变化后,不得不承认碎玉丹之事,故而态度有些讪讪的。
甚霄尘抱臂而立,静静打量了他一会,方问道:“你还是不走?”
吴当归愣了愣,两眼放光地猛一抬头,可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那光芒一下又熄了。吴当归终是摇了摇头,道:“不了。多谢前辈好意,但我既已筑基,便没了回头路。且律院长终究对我有恩,我决定在杂役三年期满后,再离开此地,另寻出路。”
碎玉丹性烈,服下此丹的千人之中,约只有一人能够入道,吴当归此番得以筑基,只能算是撞了大运,却不知是福是祸。
甚霄尘眉头皱了下,却并未对他冷嘲热讽,只默默取出一个小竹篓,递到他面前。
吴当归愣愣地接过后,甚霄尘才沉声道:“这是你娘让我们在路上吃的,因保存在储物袋中,未曾腐坏。你如今还未及冠,前路漫长,此物转交给你也算是尽了这份因缘。我走了。”
说罢,甚霄尘毫无留恋地转身就走,出了门便化为白光冲向天际,留下了呆若木鸡的吴当归。
过了好半晌,吴当归才收回目光,低头打开竹篓,取出饭糰咬了一口,随即低声道:“娘亲的手艺还是没长进,怪不得剩这么多呢……”
话虽如此,他还是一口接一口吃了下去,无声地落了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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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吴当归一别,甚霄尘面上并未流露,心底却感触颇深。
他特意走这一趟,并非是为幸灾乐祸,只是觉得该帮衬一把,哪怕得将这蠢货一棍抡回正途,也比眼睁睁看人走投无路要好。
他的心很窄,光是放一个封璐就满了,鲜少会对旁人上心,却难得因这头倔驴动了真火,但他也无暇去细究其因。
直到方才见到吴当归时,甚霄尘才顿悟了箇中缘由,火气骤然散了──他发觉吴当归虽倔,却有一副优柔寡断的心肠,即便吃了亏也依然认死理,全盘接纳旁人施予的好与坏,与他压根就不是一类人。
这让甚霄尘醒过了神,发觉自己对于吴当归的气恼,不过是因为他未曾原谅自己罢了。
他年少之时,也曾一意孤行走上歧路,其中最无可挽回的疯狂之举,便是假闭关之名溜出灵山那回,那时他一心一意想集齐魔皇遗骨,以此证实自己的猜想,却因而在魔域遇险。
当时他曾咬紧牙关想道:大不了就是一死罢。
少年心事浅,心底搁著的每件事,都显得万般沉重。在反骨之心作祟下,“死”字的份量却轻如鸿毛,轻易便能挂在嘴边。
彼时甚霄尘孤身偷渡魔域,如同在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