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云生调侃道:“你虽是这般说,面上倒也不见悔意,可见在下真是白劝你了……干涉天命的下场,当真不好受罢?”
封璐想起元神上的累累伤痕,轻叹道:“可不是吗。天道无情,人心却并非草木……但即便让我重活一回,我还是会选一样的路,终至同样的结果。”
时云生若有所思,最终轻声道:“在下也同样不悔。多谢你,封璐。若非得了还阳丹,在下便是魂飞魄散,也难以扭转玄业的命数。”
封璐闻言一愣,抬眸细细端详起好友。时云生嘴角噙著温暖笑意,灰白的眸却坚定地望著他,几乎热泪盈眶。
封璐对此倒感觉有些棘手了,他朝后仰了仰,摸著自己的后脑勺道:“云生莫要如此,你若这般郑重,我便不知道该如何说话了。”
时云生抬手拭泪,随即笑道:“在下倒是险些忘了正事。昔年与在下曾有因果的人之中,唯有你尚在人界,因此有几桩遗事,在下得要厚著脸皮託你帮忙收尾了。”
封璐蹙起眉,疑惑道:“你早已魂归天地,如今也该转世无数回了,难道当年还有因果未竟?”
时云生却未多言,只摇了摇头道:“你很快就会知道。”他转而莞尔一笑,一面指了指天,语带戏谑地道:“玄业正看著你们呢,他也会暗中出力的,不过你暂且就当不知道,待到回归仙界之后,你再亲自去笑话他罢。”
封璐听他提起“仙界”之时,忽然脸色一变。他原只当此处是自己捏造的一场梦,并未当真,可时云生却冷不防提起了仙界,不像是子虚乌有。
他不由张口结舌,道:“等等,云生,你再说清楚一些,你如今究竟是……”
此言一出,四周景物立刻瓦解,时云生伸出手指置于唇前,止住了封璐的话头,道:“不能再说了,在下好不容易鑽了空子,才能同你说上这几句,别被听见了。”
他虽未言明是别被“什么人”听见,封璐却领会过来了。天地之间无所不在、无所不知的,岂非只有天道而已?封璐如今身在识海中,一举一动不易被察觉,然而一旦道破天机,便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封璐只得默默望向老友,心中五味杂陈。时云生的身影渐淡,最后还轻鬆地朝他挥手,封璐无奈地抬手回应后,便退出了那封“信”,一时愣然失语,没了梳理记忆的兴致,反而对外界挂心起来。
他心道:既然元神并无大碍,还是起身去哄哄霄尘罢,他这会不晓得是不是又在生闷气了。
然而封璐才一动念,却又感到忐忑,总觉得自己似乎干了什么丢脸的事,不敢在徒弟跟前现身;可矛盾的是,他只要一想到甚霄尘,心中便无端有些发痒,彷彿被什么催促著一般。
封璐灵光一闪,想到了折衷之计──林契所授的鬼修功法当中,有一招隐身的法诀可用。虽说若不想被人发觉,尚有许多术法可行,但那鬼修法诀十分玄妙,他还未曾亲身试过,不由有些好奇。
封璐越想越是跃跃欲试,最终决定付诸实行。他先以神识窥探外界,确认无人在身边后,便霍然坐起,运转法诀。
由于他在人界的肉身,不过是一具由仙力塑造的躯壳,因此当他运转功法后,那躯壳竟也变得透明如水,却比雾气更加来去自如,封璐一面惊奇,心底也满意极了,当即穿牆而过,四下游荡。
封璐这才发觉,自己早已远离碧海书院,到了一处热闹的灵舫上,此处住了众多小妖,活像是妖族的客栈。
他逛了好一会后,便抵达了一处貌似厅堂的舱室中,寻到了甚霄尘等人。
此处佈置华而不奢,四下灯火通明,照亮了厅内的每一张面孔。柳墨清坐在主位上,显然正是此间主人,甚霄尘与韩歛分别坐在两侧下首,只是大约是夜深了,韩歛有些精神不济,正在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