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1 / 2)

“所以老师的名字,是因为爸爸姓李妈妈姓何,是吗?”

李何点头。见自己猜对,薛驰邈笑开,又想起什么,斟酌着问:“阿姨葬在哪里?什么时候可以去祭拜吗?”

“……没有下葬,骨灰按她遗愿存在另一座寺庙,一般十月底和过年祭拜。”

“还有两个月?到时候如果能和老师一起去就好了。”

李何没再接话,仰头默读功德碑上的经文。母亲确实是很虔诚的信徒,从小教他读佛偈,诸恶莫作,众善奉行,离婚后更是将信佛视为精神寄托,一生所有积蓄都捐给了寺庙。

父亲在他出生后便跑了,他从小只有妈妈。儿时对母亲最深的印象是每次拿着玩具或功课去找她,她总说在忙,桌面上摊满手抄的经文。

如果继续闹腾,就会被扒了裤子揍屁股,打着打着母亲便流泪哭起来,“你懂什么,妈妈都是为了你呀。”她不关心他的学业功课、吃穿冷暖,却为他诵经求佛。

大学毕业后,母亲查出患癌,他想为了方便治疗搬去省城,母亲却坚决不同意,执意说喝了庙里的观音水一定会痊愈。吵也吵了哭也哭了,可怎样都争不过母亲。

再后来,也许察觉大限将至,一向保守的母亲一定要看到李何成家,于是他草草和一个能接受他身体的女人办了婚礼。

他自觉亏欠,不能给对方平常幸福的婚姻生活,那段时间拼命工作,希望至少能满足她经济上的需求。

只是就像人不可能抓得住水。母亲去世,妻子出轨,光明正大得甚至不避讳他,可就连她最终也不在了。

行至大殿,李何想了想,还是进去参拜,又回头叮嘱薛驰邈不要踩到门槛。

薛驰邈不信所以不拜,看着李何静立于佛前,双掌虚合于眉心,深深俯下去。沉静又安宁,仿佛找到了归处,看得他心思一动,去找殿前击磬的师傅搭话。

临走,薛驰邈斥资4888元,请了一尊小佛像回家,外加供奉写了李何名字的长命灯一盏。

返程途中,山路边有人支了摊子卖小鱼小虾。

薛驰邈是城市里长大的孩子,从没见过,好奇地停下车。从山间溪水里捞的草鱼,小指大半透明的一条,装在红色的塑料桶里,灵活地在水中跃动。

“我也想要。”前面还有几个小孩也要买,薛驰邈排着队,悄悄和李何讲。

“买。”李何言简意赅。

“我想要老师买给我,就当生日礼物,好嘛?”他探到李何面前,眨着眼睛,长睫毛扑闪。

李何为难道:“我没带钱。”

薛驰邈掏出钱包给他,“我借老师,回去记得还我。”又不放心补充,“一定要还。这是老师送我的礼物。”

李何依言接过,挑了一条个头大的,说好养活。薛驰邈却看中一条最小的,透明得可以看清血管骨骼,不起眼缩在角落,既不抢食也不活动。他没头没脑地说:“老师,这条最像你。”

最终两条都买下,装在方形的玻璃鱼缸里,和李何种的香葱一起摆在窗台上。

两只鱼都呆头呆脑,要么一动不动,要么四处乱窜,一头撞在缸壁。

李何笑起来,隔着缸用手指点它们,“好笨。”

两人都蹲在窗台前,薛驰邈从玻璃的反射中看到李何聚精会神的样子,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块糖,幸福又甜蜜地融化。

他想起前几年的生日,即使得到再贵重的礼物,也不曾这么开心。

在横流的物欲中,他快乐的阈值变高了,却在看到李何因为一条撞到玻璃的鱼而笑时,傻傻的,也跟着开心起来。

新闻报道说今天是十年以来河阴县夏季的最高温。薛驰邈在据说十年不遇的高温中迎来十八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