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去的宾客留下满室狼藉和更深的空寂。程怀郁站在客厅中央,脚下是散落的白色花瓣,四周是蒙上薄灰空荡荡的家具。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灰尘在光柱里狂舞,却照不进心底那片冰封的荒原。
他环顾四周,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偌大的世界,真正与他血脉相连并且再也无法割裂的人,只剩下程与了。
开学在即,程怀郁需要返回学校处理最后的学业事宜。程与开车送他去火车站。一路无话,只有车载广播里流淌着舒缓却毫无意义的音乐。
车停在火车站前,程怀郁拉开车门,冰冷的空气灌入。
“我走了。”他的声音干涩。
程与没有看他,目光落在方向盘上,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一下又缓缓松开。他喉结滚动,最终只低低地“嗯”了一声。
回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出租屋,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点。冰冷的墙壁,寡淡的饭菜,图书馆里键盘敲击的单调声响。只是心底那个空洞,因为父亲的离去,变得更加空旷寒冷。
然而,程怀郁的感官却变得异常敏锐。他总能感觉到一道视线黏附在他的背后。在图书馆书架间的阴影里,在回出租屋必经那条小巷的拐角处,在楼下便利店昏暗的玻璃窗外...那道目光沉默执着,无处不在,像一张无形的网。
他知道是谁,却从未试图去寻找或揭穿。那目光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却也诡异地掺杂着一丝病态的安全感。
至少,这世上还有一个人如此执着地注视着他。
直到那天傍晚,他刚从超市回来,手里拎着购物袋走到单元楼下。路灯尚未亮起,光线有些昏暗。他习惯性地扫了一眼墙角那片堆着废弃杂物的阴影,那道目光通常会在那里。然而,今天那里似乎空着。
一丝莫名的失落刚涌上心头,他眼角的余光却捕捉到旁边那棵光秃秃的老槐树后,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欲转身躲藏,动作却因为他的突然驻足而显得仓促笨拙。身影暴露在昏沉的光线里,轮廓分明。
程与显然没料到程怀郁会突然停步,脸上掠过一丝罕见的慌乱,下意识地想退回到更深的阴影里,脚步却绊到了凸起的树根,一个趔趄,彻底暴露无遗。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了。
程怀郁看着几步之外那个显得有些狼狈的身影。程与穿着一件深灰色的连帽衫,帽子拉得很低,几乎遮住了眉眼,却遮不住那紧绷的下颌线和身上散发出的与这老旧小区格格不入的冷冽气息。
他强装着镇定,眼神复杂地回望着程怀郁,里面有被撞破的窘迫,还有来不及掩饰的关切。
时间在沉默的对视中流淌。程怀郁没有质问,也没有转身离开。他静静地看了程与几秒,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在帽檐的阴影下闪烁不定。最终,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声音在寂静的暮色里显得格外清晰:
“上去吧。” 他转身,拎着袋子走向楼道,没有回头,却清晰地听到身后迟疑了一下,然后跟上的脚步声。
出租屋的门关上,逼仄的空间里,气氛瞬间变得粘稠而微妙。程与站在玄关,显得有些局促,目光下意识地扫过这间他熟悉又陌生的屋子。比他想象中更简陋,也更冰冷。
“坐。”程怀郁放下东西,指了指那张唯一的旧沙发。
程与沉默地坐下。房间里的沉默几乎令人窒息。程怀郁倒了杯水放在他面前的小桌上,玻璃杯磕碰桌面的声音格外清脆。
就在这时,程与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打破了僵局。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眉头不易察觉地蹙了一下。
“我接个电话。”他站起身,声音有些紧绷,快步走向狭小的阳台拉上了那扇并不严实的玻璃门。
阳台外是沉沉的暮色和城市模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