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张,是冬日覆盖着厚厚白雪的寂静小镇,暖黄的灯火从木屋的窗户里透出来。
第三张,是初春一望无际的盛开着紫色薰衣草的田野,风吹过,仿佛能闻到那浓郁的香气。
第四张,是夏日蔚蓝海岸边嶙峋的礁石,海浪拍打出白色的泡沫...
风景各异,来自天南地北。只有画面本身,揽生沉默地诉说着远方。
程怀郁每次捡起,指尖都会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纸面,目光在那片陌生的风景上停留许久。困惑像水底的暗草,无声滋长。
是谁?什么意思?他找不到答案,只能将它们一张张收进抽屉深处,压在几本厚重的专业书下面。仿佛这样,就能压下心头那点说不清道不明,被窥视又被无声陪伴着的异样感觉。
时间依旧在走。日历翻到了大三的寒假前夕。
父亲的电话在凌晨突兀地响起,铃声尖锐地撕破了出租屋死寂的夜。程怀郁从混乱的梦境中惊醒,心脏狂跳着抓起手机。听筒那边,父亲惯常平稳的声音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力压抑却依旧透出虚弱的沙哑,还带着医院冰冷的背景噪音。
“...怀郁,”父亲喘了口气,声音断断续续,“我...在医院。查出来...不太好。是...癌。”
最后那个字,像一块巨大的冰坨,狠狠砸进程怀郁的胸腔,瞬间冻结了血液。他握着手机的手指冰凉僵硬,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窗外城市的霓虹灯光透过没拉严的窗帘缝隙,在冰冷的地板上投下一道变幻不定的光斑。
归途的列车在铁轨上发出沉闷的轰鸣。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从陌生的高楼大厦,渐渐变成熟悉又略显陈旧的街景。程怀郁靠在冰冷的车窗上,胃里像是塞满了冰冷的石头,沉甸甸地下坠。不安和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激动在胸腔里拉扯。
推开家门。
预想中可能扑面而来的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并未出现。
房子里弥漫着一股久未住人的灰尘和消毒水混合的沉闷气味。家具蒙着薄灰,冷冷清清。客厅,厨房,他自己的房间。一切都和他离开时相差无几,只是更空,更寂寥。
他放下行李,脚步不受控制地走向走廊尽头那扇紧闭的房门,程与的房间。
轻轻推开。
房间整洁得近乎刻板。床铺铺得一丝不苟,书桌上没有任何杂物,书架上的书按照高矮排列得整整齐齐。属于少年人的凌乱生机,那些散落的游戏机和随手乱扔的衣服,全部消失无踪。空气里,连一丝程与惯用的,带着点凛冽的沐浴露气息都捕捉不到。
只有一片空旷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的...空白。
一种巨大的失落感,毫无防备地击中了他。他站在门口,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冰凉的门框,心口那块空洞,似乎又被拉扯得更大了些。
父亲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脸色灰败,眼窝深陷,身上插着管子,连着滴滴作响的仪器。看到程怀郁进来,浑浊的眼睛里亮起一丝微弱的光,吃力地扯了扯嘴角:“...回来了。”
“爸。”程怀郁喉咙发紧,走过去握住父亲枯瘦的手。那手冰凉,没什么力气。
“小与...他,”父亲喘了口气,声音虚弱,“考得还行...去了一所不错的大学。年轻人...有想法,跟人搞什么创业公司,忙得很。住在外面...不常回来。”
程怀郁默默地听着,点了点头。创业。他想象不出程与穿着西装,和人谈生意的样子。那个记忆中偏执疯狂,只围着他转的少年,似乎真的被时间和距离强行扭转了轨迹,驶向了与他截然不同的陌生航道。
接下来的日子,程怀郁每天都会到医院。给父亲擦洗,喂饭,盯着输液瓶,和医生沟通。疲惫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