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这个卑贱小倌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如此清晰,甚至重要到超过他自己所以为的程度。
“我、我不知。”段武战战兢兢,低埋着头说,“那日,叛军突然攻进了城,莲香楼乱成了一片,我赶到楼里时,已经看不到……玉郎君在哪儿了……”
段嗣昭气得一脚踹在段武肩膀上,直把人踹倒在地,“我让你时刻护卫玉郎君,你若是就紧守在莲香楼外,怎么会出事的时候找不着人?你分明是阳奉阴违,平时不知躲哪儿逍遥,临了才发现出了事,赶去的时候当然就迟了!”
段武心惊胆寒,爬起来跪在地上辩解求饶:“将军,这事也不全怨我,那天本不是我当值的,我赶去的时候难免迟了,事情全怨那个张青……”
“张青又是谁?”段嗣昭忧急攻心,怒火直冒,“什么叫不是你当值?我就派了你一人保护玉郎君,你还找人顶班?”
“不是!”段武慌忙辩解说,“二爷和三爷也各派了一人去保护玉郎君。我们仨就说好了轮值,每天由一人看护玉郎君。那个张青是二爷手底下的人,出事当天本该是他当值的……”
“该死的段老二!”段嗣昭勃然大怒,拳头握得咔咔作响,从未像现在这么痛恨过段克权。
照段武的说法,玉鸣鹤在长安城破那天就不见了。
现在距离当日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月,玉鸣鹤一个手无寸铁的娇弱小倌在这乱军之中恐怕早已凶多吉少。
段嗣昭只要一想到这里就痛心难当。
多日来的疲累连着激荡的情绪一起涌上来,段嗣昭只感到眼前发黑,胸口猛地一堵,一口腥甜漫上了嘴里。
“将军!”段武惊心骇神,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扶住摇摇欲坠的段嗣昭。
段嗣昭抬手擦掉唇边血迹,一把推开段武,“给我滚去找人!”
可当事人在兵荒马乱中已经失踪了近两个月,找人要从何找起?恐怕早就成了一堆尸骨。
段嗣昭根本不敢细想。
只要一想到玉鸣鹤可能已经死了或是正被人凌虐,他就心脏痛到喘不过气来,后背发凉,眼也发花,就跟快死了一样。
段嗣昭心乱如麻,几乎难找头绪,强自镇定下来,厉声吩咐道:“去找画师来!”
好在这几日在段嗣昭的主持下,京都已渐渐恢复有序,流民也赶着回城,这时找个画师还不算太难。
过了会儿,画师背着画板赶到。
段嗣昭此刻想起玉鸣鹤那张脸就心痛难忍,激得他眼眶都发热,缓了缓,才强自开口说:“他是鹅蛋脸……”
一开口嗓音就是哑的,听着就像快要哭了或是已经哭过了。
段嗣昭吸了口气,压了压喉咙的酸涩,眨眨眼睛抵挡住眼里的热意,几近哽咽地继续说:“桃花眼……”
画师在画纸上勾出面部轮廓和眼睛。
段嗣昭觉得看着不像,可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具体去形容。
明明玉鸣鹤的模样就清清楚楚地在他的脑海中,可他就是形容不出万一。
他不知道该怎么把玉鸣鹤那双狡黠的眼睛、那张气人的嘴、那副可爱的鼻子给准确描绘出来。
段嗣昭从未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不善言辞。
画师见他难开口,小心翼翼地提议说:“可还有其他人认识这位郎君?”找个会说的来说说,画像指不定就出来了。
躲在一旁的段武正想着戴罪立功,听到这儿猛地醒过神来,“将军,莲香楼应该有玉郎君的画像!楼里会把郎君们的画像集成册子展示给恩客看,玉郎君肯定也有画像。而且他正当红,肯定还有单独的专人画册!”
段嗣昭豁然开朗,只觉得一片幽暗之中终于看到了一点点微光,连忙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