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伤怀……”白徽棠淡淡道,“只是担心罢了。”

往小了说,担心他们一家的生计和姓名,往大了说,担心整个上海和国家的命运。

他低沉的心情没持续多久就拨得云开见月明--他敲开家门,发现是邵昔归来开的门。

白徽棠漾起一抹笑,嗔斥邵昔归,“你怎么又在这里,还赖着不走了。”

“没良心的,想见见你都得被你数落。”邵昔归也不恼,笑眯眯地拉着他进门。

指着客厅里一具亮黑的物件,“看看,喜不喜欢?”

是一架钢琴,纯黑色,泛着幽幽亮光,像只高飞的大雁,舒展而大方。

“喜欢。”白徽棠被邵昔归牵到钢琴前,摸了摸琴盖,“好喜欢。”

“喜欢就好。”邵昔归搂着他,“就当……就当是定情信物吧。”

白徽棠噗嗤一声笑了,别人的定情信物不是香囊就是首饰之类的小物件,独他一个人,张狂得不行,连定情信物都是钢琴这样大的物件。

说到定情信物,白徽棠想起那个早已织好的围巾,遂到卧房里取出围巾给邵昔归看。

“给我的吗?”邵昔归有些受宠若惊,忙不迭地接过围在颈项上,“好暖。”

邵昔归才要搂过白徽棠好好抱一抱吻一吻,却听到另一间房里有脚步声,这才想起自己将孟惠荣接回来了。

“医生说你母亲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还要静养,我把她接回来了,你们兄弟两个多陪陪他。”邵昔归怕丈母看到自己搂抱着白徽棠,觉得自己轻浮,于是松开白徽棠,原地立正。

孟惠荣倒是没觉得邵昔归轻浮,反倒觉得自己儿子有些粘人,时时刻刻做什么都要瞟一眼邵昔归在的位置,然后邵昔归也会递给他一个眼神。

两个人就你侬我侬地眼神恩爱起来。

孟惠荣挪开眼,心说果真是民国了,这自由恋爱果真是开放。

*

战争像一只巨大的火球,喧嚣着的赤色烈焰吞掠过东北、北平和华北,现在朝着上海滩滚过来了。

国军开始撤兵,上海人心惶惶。

好在邵昔归早有准备,定好十号带着亲眷转移去昆明。

转移的前一天,白徽槐和孟惠荣都被送到了邵亭月家,而白徽棠和邵昔归留在家中简单收拾收拾。

家中家具都盖上了白布,柜子抽屉也清空了大半,行李箱在地上摆成一排,邵昔归帮着白徽棠收拾,来来回回地往箱子里装东西。

白徽棠正叠着衣服,倏地多了些悲怆之感,便坐在一旁看邵昔归收拾。

“把钱拿着,虽说物资紧,但拿着多少会有用的。”邵昔归拿几张报纸将大洋和银票包好,放在箱子最下层。

白徽棠“嗯”了一声就不再说话。

邵昔归知道他心里委屈,放下手上的东西将白徽棠搂进怀里,揉着他的肩头,“好了,不是都说好了吗,你们先去,至多一个月我就到了。”

“骗人。”白徽棠嘀咕了一句,“你说要跟我结婚的……”

邵昔归叹了口气,“我也不想的,只是公司事情太多,我不得不留下来。”

双手捧着白徽棠的脸哄,“好了好了,我保证会平安无事的,我一定会去找你的。”

白徽棠从桌上拿起剪刀,剪下自己的一簇头发,再将剪刀递给邵昔归。

邵昔归也学着他剪下一绺黑发,将两人的发混在一起,用红线缠绕成两束,两人各拿一束。

“等不打仗了,我找公司的翻译写个婚书,花体英文好不好。”

“好,好,都好。”白徽棠说,拉着邵昔归的领带主动吻上他,还将小舌伸进邵昔归的口中,沿着他的白牙细细密密地舔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