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花裙的下摆飘扬起来,女人的脚步匆匆,一溜烟就不见了。杨傅在整个校园内找了又找,其他老师也因为找他而跑遍整个学校。那时的他觉得学校像整个宇宙那么大,大到他无法找到任何一粒种子。实际上,那学校小得可怜,小小的杨傅在小得可怜的迷宫里转,终于忍不住哭了。

他很少哭,就连挨打也不哭。那一刻却哭得厉害,边哭边粗鲁地擦眼睛。他恨世界太大,带走了他的母亲;又恨自己太小,什么也做不到。

那一晚杨玄问他为什么哭,杨傅沉默不语。他的父亲大概是知道什么的,最终也只是长吁短叹一阵,安慰似的给他做了好吃的汤圆糖水,叫他受欺负了不要憋在心里。

2002年,杨傅准备升入初中。

他在一个公园里见到穿着碎花裙的女人,正拿着一个拨浪鼓,抱着一个小女孩逗。小女孩咯咯地笑,女人也咯咯地笑。杨傅走上前去盯着她看了会,女人有些迟疑,将拨浪鼓递到他面前,又对女儿说:

哥哥好像想玩,给哥哥玩会,好不好?

小女孩抓住妈妈的衣领,许久不说话。杨傅接过那个拨浪鼓,笨拙地摇了两下,这才又呆呆地将拨浪鼓还给小女孩,最后扯出一个极怪的笑。

过年的时候,他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小侄女杨臻的女儿杨微云。杨微云只有三岁,连路都走不太利索,巴巴地扑到他腿上,整个人软得像团棉花。

他想起那个穿碎花裙的女人,还有女人怀里的孩子,也只有杨微云那么大。

在家人惊愕的目光下,杨傅蹲下身,接过她手里的拨浪鼓,定定地摇了两下,杨微云随即露出一个傻笑,杨傅便也看着她,第一次笑了。

他和杨微云的关系出奇的好,好到他自己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最后,他得出的结论很简单:他是很喜欢这个小侄女的。

入学典礼上,他再次瞥见那个女人的身影。女人还是穿着长裙,一头及腰的长发,她没有躲开杨傅的视线,反而给予他一个安定的眼神。

杨傅再次追了出去,很遗憾,由于距离的原因,这次的他也没有够上。他不会像小时候那样哭了,心里却有些异动。

因为那种视线的存在,他不再动不动和人起争执。又因为感受到它的存在,杨傅获得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他常参加竞赛,却不肯去颁奖典礼。他害怕自己过于期待,万一典礼上她没有来,会承受不住。又希望通过这种别扭的方式,放大他在母亲心中的存在感。

直到2005年,杨傅入学高中之时,他终于又再次等到女人的身影。女人苍老了一些,容貌却依然秀美,她对他摇摇手,嘴里还说着什么,隔得太远,杨傅辨认不清。

他这回并没有追上去。杨傅15岁了,他心里有怨、有恨,那些情绪盖住了思念,他开始希望她不得善终。

他考上大学那年,心里有些异动。最叛逆的青春期过去,杨傅再次开始思念她,他想她每次升学都要来,这回虽然不知道地方,但也总要来的。

杨臻并不待见他,杨傅将信箱里的信全偷了,从中一个个翻阅,又一个个排查,终于找到一个叫K的人寄来的信。

展信佳:

臻,我一切都好,不必担心。帮我再问问他的下落,拜托你了。

字迹清秀干净,落款处只有一个字母K。杨傅顺着上面的住址,摸到一处海边的小院落。

在那里,他看见院内养着三只猫,他母亲做了些园艺,整个院内都是木艺家具,包裹着布艺装饰,还有针线勾的蕾丝。猫见有人来了,发出一声细腻的叫声。

一个女人在屋内喊道:谁啊?

杨傅立刻躲到墙后,他想够了,够了。这就够了。

再见她时,她已经缠绵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