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荔系好福绳,问:“不把项圈摘了吗,两样戴着会难受。”
“不摘。”季小姐抬手抚摸一下那纯黑的颈圈,“你给的我都不摘。”
“贫嘴。”火光下,映衬着杨荔脸颊微红。
卓总打岔道:“按规定,今天轮到跟我了,你们别一来二去地起心思反悔。”
季小姐撇头轻哼,牵起亚青绕道另一侧。
杨荔回答卓总的语气有些生气,“干嘛说这么大声,我是会反悔的人吗。”
“她每次都装模作样,抢了几次我陪你的机会了,之前在巴黎也是这样。”卓总不满地看她,手却朝杨荔抓去。
怪尴尬的,我默默后退一步,远离这三人。
不要总议论女人爱吃醋,男人拈酸吃醋的本事也不遑多让,而卓总怕是更上一层楼。
篝火越烧越旺,火舌窜动,饶像有生命般乱舞自在,灼热的光照亮在场每一人的面目。不知何时开始,寨民已经唱起了歌,五彩的福绳跟随他们的动作轻微甩动,举手,摆臂,抬腿,跳跃旋转,各色舞姿在火与光的纵容下愈加恣意,听不懂的唱词如细腻的沙融进风声,与我发生犹有实质的摩擦。
仿佛在我的身上谱曲。
人影晃动,火也摇摆,在这场歌潮里我短暂地迷失方向,令我真正回神的,是隔着篝火堆的人,半张脸被阻挡,剩下的面容刻着伤疤,与张牙舞爪的火蛇相像的狰狞。
他的眼里有太多东西,可又似乎空荡,瞳孔里除了火,好像容不下别的。
寨民通通将福绳摘下,将其合掌闭眼祈祷,接着喊着激昂的词,福绳被抛进火焰里,噗呲噗呲地烧光他们的美好祈愿,通过白烟传达给信仰的神灵。
卓总他们也学着动作,然后扔进篝火堆,脸上都浮起笑,应该是许了很好的愿望。
我没有许愿,单纯扔进去。如果萨仁图的神灵真能听见,我求祂放过我,让我回去安生过日子。
做完这些,他们有的拥抱,有的挽着胳膊再次放纵歌唱或舞蹈,卓总牵着杨荔跳起双人舞,季小姐陪亚青笑盈盈地看着他们,准确来说是看着杨荔。
他们都有归处,我跺跺脚,手插兜打算离开。
躲开几个寨民大开大合的舞步,有人拦住我。周围歌声嘹亮,他的声音却不折不扣稳稳地落入我的耳朵,“祈愿了吗?”
我绕开他,擦肩经过时他拉住我,只是轻轻地扯住外套下摆,可我竟然没有勇气挣开。
婪雀五指张开,掌心上是一条福绳,个头明明比我高,却总喜欢低垂着头,“福绳很灵的,许一个吧,什么愿都好。”
编织福绳的人肯定很认真仔细,攥在手里没有原先季小姐给的那条粗糙,福结更是漂亮。我接过它,“你许的什么。”
“不可能的愿望。”
俯视我的姿势,但感受到的反像扬头仰求的眼神。
我把福绳拍回婪雀手里,“那你重新许过一个吧。”
手掌相碰,婪雀转动手腕变成十指紧扣,福结压进掌心肉,松开后拓出了印子,“哥,许一个吧。”
他重复这句话,重复到让我答应,接下这条福绳。
疤痕附着增生的凸起,丑陋割裂,所有人都在欢乐,唯独我们僵持不下。我沉默地拿过福绳,装模作样脑袋空空地许愿,再扔进火堆,火星争先恐后地往外蹦。
转过身,婪雀旁边已经站了人。
达木与他说些什么,他神情恹恹地回应两三字,很快,达木褪下那层笑皮,面色沉郁,两人的气场罕见对立,至少我没见过。我瞥了眼便不再多看,篝火晚会还要向更深的夜扎根,我同杨荔打过招呼后便走了。
屋内一片漆黑,还未摸到开关,原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