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谢君隔着衣服摸了摸自己收到的那粒舍利子,看了眼卓不凡,只见他捏着那粒佛宝,沉思片刻后,还是收下了。两兄弟看竺远拿着手里最后的那一粒舍利子走向春生,跪在地上,小心掰开春生僵硬的手指,将这东西放入他青白的手心。
“那我带两孩子下山了,你,江郎,你在这儿好好等我,我和君儿马上便回来。”
苗无根担忧地看了眼他驼背垂头的背影,竺远没有回头,只疲累地点了点头,说了句“去吧”。待三人脚步渐渐远去,他终于忍不住,跪在春生的遗体旁,又哭了起来。
“嗷呜,嗷呜。”
那一路跟着他们过来的小白狼倒没有跟卓不凡走,仍旧忠心耿耿地守在春生跟前,见竺远为他的主人哭泣,也应声仰首哀嚎。竺远将这雪白的小畜生抱过来,看它和春生一样,浑身雪白,眼睛棕红,也是个没爹没娘的白子,于是长叹一声,摸了摸它的脑袋,叫它以后便代替春生留在自己身边吧,那狼崽也像听懂了一样,又嗷一声算答应了。
竺远把这些年和春生一起酿造的酒都搬到那苦楝树下,揭开封泥,一坛一坛地苦饮,酒未醉人肠,悲愁已先将他醉了,他抱着酒坛,对着死去的人说着心里话。
“你说要陪师父一起把这些酒慢慢喝光,可惜你不爱喝酒,这么多年剩得反而愈来愈多,到如今只能靠为师一人解决了,春生啊,我的孩啊,你不知师父我当年看你在习武天赋上竟比我大哥还高时,我这一生从未有如此痛快高兴过。”
竺远想起春生小时候,明明读书认字一窍不通,还以为是个愚钝庸人,谁知在武学上却是个异才,那时只教了他几下寻常小儿都会耍几下的三才剑法,他却用一根竹棍,凭着这套最简单的剑法就破了他的霸王枪。
“自那时起,我就总盼着有朝一日,你的名字能被江湖上的所有人都知道,师父是不中用了,这辈子都不可能赢过晋迟青了,可我想我的春生会替我赢了他,大哥第一的位置将来也一定是你的,可是啊,怎会如此啊,春生啊,我的孩啊,我千不该万不该答应大哥,将那小畜生带上山来,你糊涂啊,为什么要跟他走,我知道,一定是他勾引的你……”
竺远说着说着,又将一坛酒喝完,人醉了,心也彻底乱了,眼里清明渐渐消失,思绪变得愈发狭隘偏激起来,他忽然起身,将酒坛举过头顶,把它们当作卓不凡,狠狠地往地上摔去,一个一个砸得稀巴烂,末了难解心头恨怒,拿过锄头,往地上猛地一敲,地动树摇,苦楝树上的细果老叶扑簌落下,洒满了盖着春生尸体的白布。
他这么一敲,在地上凿出盆大的一个凹坑,竺远对准这凹坑,一下一下地把黄泥挖出,给他的好孩儿挖一个埋身之处,他挖着挖着,忽然狂笑起来。
“对,对,既然你这么喜欢那个小畜生,为师就帮你杀了他,送他到地下陪你!”
竺远这么笑完,又埋头在这挖好的坟坑边下了一锄头,把留给卓不凡尸体的位置也挖了出来,他想着这是埋卓不凡的坟坑就愈挖愈起劲,双眼泛着红光,竟是又有些入魔的征兆了。
而苗无根那一边,行到一半就有些后悔自己多嘴要买什么纸钱香烛了,春生走得体面还是寒碜管他什么事,他实在担心竺远的状况,留他那个情绪不稳定的枪魔在那里独自面对春生的尸体,真是凶多吉少。
“不行,我还是不放心你们师父,君儿,你送你哥哥下山,要买什么你看着办,我得折回去。”
说着,他就将钱袋交给了冯谢君,刚要转身回去,却又折回来了,对着卓不凡叹了口气,道。
“唉,还未过门做师娘,我就开始操师娘的心了,小不凡,你可知你师父为何总不肯教你枪么,因为你与从前的他实在有些相像,他怕你跟他一样,最后落到这样走火入魔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