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地试琴,渐渐的两手都抚上了弦,待人回神已在曲中,沉厚清越的琴声一下就将满山春色引入屋中。
春生看病容消瘦的冯谢君低头抚琴,那沉静高雅的样子好似换了一个人,丝毫不见平日里古灵精怪的活泼明艳,当真是“多愁多病身,倾国倾城貌”。
他仿佛看到了长大后的冯谢君,着一身红衣,黑发如瀑,在幽幽竹林里静坐抚琴的神仙之姿。
世间所有的一切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便超越了其本身的意义,人的容貌亦是如此。想必将来在冯谢君面前,没有一个老僧能随随便便的对他念一声色即是空。
所有人似乎都同春生一样,看着冯谢君低头抚琴的样子想到了这个少年将来的绝世美丽,一时间没有人说话,都专注地看着这个孩子抚琴,就连卓不凡也有一瞬的动容。
一曲终了,冯谢君重新睁开了那双蓝眼睛,好似刚哭了一场,却没有泪,只有清澈的愁。他的眼睛不自觉地就先向春生看去。
他见春生满眼都是对他的惊艳赞许,冯谢君竟难得在这种从小就见惯的眼神中有些脸红了,他重又低头看膝上的琴,随即心里便是压不住的开心。
苗无根头一个回过神来,抚掌赞道,“好一曲《关山月》,大吟大猱,多而不繁,似是桃庵派的曲风,想不到你这小波斯猫才来中原两年不到,竟会弹琴。”
竺远若有所思,抬头问冯谢君道:这是谁教你的?”
“是我娘亲。”
冯谢君回答时将琴竖抱轻抚,像是孩子在琴身上寻觅母亲的残温。这回答使卓不凡放在桌下的手握紧成拳,他作为卓府之子,自幼便操习君子六艺,亦精通琴韵,可教他琴的人却不是母亲。
”是么,原来是小月教你的,这么说来曲韵指法确实相似。”
竺远抚须点头,接着道。
“琴本五弦,文王增第六弦,武王增第七弦,五弦对五行,六弦文德以柔应刚,七弦武德以刚应柔,这琴不仅是乐器,也是治病养身之药石,一曲终了病退人安,你现下经脉新生,气弱脉虚,不宜练武,恰好可用此琴辅以运气,调理情志。”
“是,多谢师父为君儿如此苦心。”
冯谢君再次抱琴跪谢,苗无根趁机将琴夺过,翻过来细看琴背面的龙池,看里头篆字三行皆染绿钧天坊,梅三白,小春雷。
“好家伙,奴家就说这琴怎恁么眼熟,原来是钧天坊梅三白那厮斫的琴,哈哈哈好一把小春雷,假和尚,你当真是把这白娃娃当亲生的来宠了。”
苗无根将琴还给跳蹦着要抢回的冯谢君,对他道,“小波斯猫,你可知这把琴几乎价值连城了。”说完又转头问竺远,“梅三白那顽固老东西怎么会替你斫琴?”
竺远重新拿起碗筷,夹起一块红烧肉又往苗无根那聒噪的嘴里塞,脸上有些笑意,回他道。
“我让大哥江无涯替我去找的梅三白。”
苗无根一听这名字就不快,咽下肉后酸巴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