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厉的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楚鸣珂两指将箭截住,细长锋利的羽箭在他的指尖打了个转,又被双手捧回建宁帝面前:“这箭锋利,恐伤了主子仙体。还是让奴婢将箭镞拔去吧。”
沉默立于两旁的宫女见他来,轻轻放下手中的托盘与箭袋,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殿外。朱门缓缓闭合,偌大的乾清宫内唯剩两人,榻上的建宁帝没有说话,只斜着眼睛沉默地打量他。
楚鸣珂感受到他审视的目光,当即把头埋得更低,同时将手中的箭向前奉了奉,低声道:“主子请。”
建宁帝拿起那支箭,却是说:“朕听说,你今日抓了四个人,拘在了厂狱。”
榻边的楚鸣珂垂下双手,沉声应是,建宁帝又道:“是何罪名?”
楚鸣珂顿了一顿,轻吸了一口气,方才道:“谋反。”
耳旁传来一声嗤笑,建宁帝转身正对着他,眼底浮现出不快与嘲弄,问:“他们造了谁的反?内阁,还是长乐宫?”
“他们妄议朝政、编排皇上、诅咒皇贵妃,是大不敬。”楚鸣珂双膝跪地,处变不惊道,“奴婢惶恐,陈伦达虽是陈妃娘娘的父亲,但事涉皇上,不敢不查。”
建宁帝垂着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怎么千岁大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竟也会有如此惶恐的时候吗?”
楚鸣珂不语,建宁帝便继续道:“你说得对,这箭确实锋利。”
他漫不经心地抓着那支箭把玩,白色尾羽在五指间旋转,划出几道残影:“进可杀敌,退可自伤,实在是危险得很呢”
他说得轻描淡写,却是话中有话,带着讽刺与警告。
安静瞬息,榻上的建宁帝突然笑了起来,带出几声轻微的咳嗽,他撑着膝盖俯身凑近,伸手将地上的楚鸣珂扶起,又把手中的那支箭放回了他的手里。
楚鸣珂捧箭伫立一旁,沉默不语,建宁帝兀自抬臂,理了理叠在膝上的衣袖,问:“都用了什么刑?”
“不曾对四位大人用刑,”楚鸣珂道,“是个小厮。”
他就是这样,张扬跋扈却很有分寸,做事点到即止,绝不给人留下把柄。建宁帝不由一哂:“既是请人去西厂喝茶,想来这一整日也该回府了,你说呢?”
楚鸣珂听出建宁帝要他放人,于是道:“是。至于那个盗窃主家财物的奴才,左右已经打死了,盗窃之罪不及家人,只消将所窃之物归还便是。”
建宁帝眯了眯眼睛,又问:“为着个小小蟊贼,何至带四名朝廷大员回西厂?”
楚鸣珂低垂着眼睛,对答如流:“自是要辨认家中遗失之物,如今东西已找回,奴婢便叫人将四位大人送回府中。”
“那那个与你生了龃龉的陈伦达又要如何处置?他可是陈妃的父亲。”建宁帝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等待他的回答。
楚鸣珂不说如何,只道:“奴婢听凭主子万岁爷发落。”
建宁帝当即拊掌哈哈大笑起来:“罢了,不过四个巴掌,就当听个响。厂臣有朕亲赐的先斩后奏之权,就算是要杀他的头也易如反掌,几个巴掌又算得了什么?”
闻言,楚鸣珂不语,只绕到另一侧,双手捧起红丸送到建宁帝面前,建宁帝又捂嘴咳了两声,将红丸含入口中,楚鸣珂又奉参茶,伺候他服用丹药。
建宁帝喝了茶,口中发出满足的喟叹,楚鸣珂伸手去接那喝了一半的茶盏,突然听见他道:“山西来报,段云平病重,只怕时日无多了”
楚鸣珂垂着眼睛将茶盏收好,跪坐在地为建宁帝除去脚上的鞋袜,不动声色地说:“段将军经营山西数十载,呕心沥血,是个英雄。”
“天大的英雄也会老,但总有人还年轻。”建宁帝半垂着眼睛,注视着跪在地上的楚鸣珂,仿佛正在透过他,去看另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