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颤抖着握住楚鸣珂的手,将那只冰冷的手按在后颈的火痕上,很慢很慢地说:“还要你们,别再丢下我。”
第30章
火箭划破夜空,落在城墙上,炸起一片轰然烈火,黑暗中的古北口刹那明亮,明艳的火光照亮了遍布城墙上的焦黑痕迹。
越来越多的火箭落下,在夜色中燃起一道熊熊火墙,远方传来冲锋时的喊杀声,如潮水般的敌军纵马而来,不要命般冲击关口,又很快被城墙上的士兵牵制阻击,燃烧的长城屹立群山之间,如同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
高牙狼纛下,忽明忽暗的火光照亮了图欢坚毅而沧桑的面庞,他望着远方被火焰吞噬的长城,极目远眺,想要看清那座坚不可摧的城墙背后的城池。
这是图欢此生离顺京最近的时刻,而为了这一刻,他已经等待了太久太久。
“太师”
斥候策马冲来,说:“危素大军已到,距此不过二十里!”
等候许久的图欢终于抽出马上的弯刀,回首高喝:“冲过古北口,前方就是顺京城!狼神眷顾忌川!十六年、二十六年,我们的铁蹄始终奔腾,没人能阻挡我们复仇的脚步!我们的仇人就在前方,儿郎们,向着我的刀、跟着我的马,杀回去”
天将泛明,鲜血染红了城墙,一路向南,在人们看不见的地方蔓延顺京,吞噬灯与烛火,空留下一片惨淡的死气沉沉。
桌上摆着牛乳芡实糕,皇贵妃拿起一块吃了,淡然说:“吃一块吗,鸣珂?”
太阳还是没出来,黑云压城,给整座皇宫镀了一层颓然的灰败,长乐宫内没有灯,内殿好暗,昏黑的阴影中仿佛藏着吃人的恶鬼,要将所有走进这座宫殿的人都啃食殆尽。
楚鸣珂负手站在门前,沉默地看着她,皇贵妃慢慢将那块糕点吃完,朝他一笑:“放心吧,这一盘没有毒。”
“奴婢不吃了。”楚鸣珂回答,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总叫人猜不透心中所想,皇贵妃无奈地笑了笑,目光掠过他,看向他身后手捧赏赐的青衣番役。
“皇上赐了我什么?”她用帕子擦了手,平静地问,“白绫,还是鸩酒?”
鸩杀天子是大罪,按楚律要诛九族,但出乎她意料的,楚鸣珂摇了摇头,向后招手:“都不是。”
番役捧着一物上前,揭开盖在上面的白色绢布,露出一块磕破了角的双鲤玉佩。
坐在主座上的皇贵妃仍处变不惊,唯有一双眼睛睁大了,她盯着看了许久才起身,犹豫片刻后拾起那枚玉佩,握在手里。
她没由来地想起当年收到这枚玉佩时的情形,那是一个万里无云的夜晚,星星挂在天上连成河,倒灌进灯火通明的王庭,这枚玉佩被藏在一朵火红色的山丹花下送给她,给她这枚玉佩的人对他说:琼,玉色美也。殿下,您就像这块玉一样漂亮。
这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皇贵妃抬头看向楚鸣珂,问:“你知道了?”
楚鸣珂没有回答,又好像回答了,皇贵妃笑了笑,说:“这枚玉佩,是他第一次出战时带回来送给我的,他告诉我,他在胪朐河畔杀了楚军的主将,姓陈。”
她抚摸着那枚玉佩,脸上露出少女般的娇羞与怀念:“他说你们中原人的书上写,琼,玉色美也,这块漂亮的玉就是我的名字,是唯一配得上我的礼物。族人说,带着爱人的礼物在月下祈愿,狼神就会听见你们白首与共的誓言,我也许过,但这愿望没能成真。”
似乎有泪在她的眼中涌动,皇贵妃闭上眼睛,轻轻吻了吻玉佩上残缺的一角,释然道:“走吧。”
乌云叆叇,刮着凉风,不知什么时候会下雨,皇贵妃在一众番役的看护下前往乾清宫,她没有穿皇贵妃的制服,而是穿着危素少女的衣裙那是二十六年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