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2 / 3)

作为战利品被送进顺京城时穿的衣服。

旧衣的袖口和边缘被压得打皱,已有些许褪色,但仍艳红依然,灰暗的墙瓦被照亮,她像是一团炽热燃烧的火,又像是一朵在阴暗幽深处绽放的山丹花。

她跟在楚鸣珂身后走进金銮殿跪下,先闻到的是药味,辛辣刺鼻、苦得令人作呕。然后她才看见建宁帝,乾清宫内的烛火较之殿外天光更加明亮,建宁帝的身影却躲在层叠的帷幕后面,像个怕光的鬼,蜷缩在阴暗的角落里。

片刻后,帷幕被掀开,出来的却是赫连昭,皇贵妃看见他,先是一愣,旋即了然地笑了一声,目光变得轻蔑而讥讽。

赫连昭没在意她的到来,只沉默走到楚鸣珂身旁,楚鸣珂站在帷幕外,稍稍提了提声音,说:“皇上,皇贵妃娘娘到了。”

话音未落,殿内响起哐啷一声,摔碎的瓷碗从帷幕下飞溅出来,浸在横流的药汤里,被染成难看的棕黑色。

碎瓷片一路飞到脚边,撞在膝盖上弹开,皇贵妃弯了弯唇角,还像过去一样言笑晏晏:“皇上怎么动这么大气?”

帷幕后面传来咳嗽声,沙哑而急促,建宁帝扯着嗓子在呼吸,嘶嗬嘶嗬,发出的声音刺耳又难听,皇贵妃直起身,盯着那道叠起来的黑影,目光淡淡的,没什么感情:“要妾伺候皇上喝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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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

几个朱衣太监一层层拉开帷幕,露出皇帝青紫色的嘴唇与灰败的脸。他穿着明黄色的中衣,坐在榻上,阴恻地看着跪在殿中的皇贵妃。

这场景与当年真像,二十六年前,也是在乾清宫里,单牧川带着战利品得胜归来,同今天的楚鸣珂一样站在旁边,看着跪在殿中如火一般炽烈的危素公主。

时间过得好快,原来一转眼就二十六年了。

建宁帝沉默地端详着那张脸,好像和二十六年前没有什么变化,他的皇贵妃依然是这么漂亮、这么明媚、这么动人。

明明什么都没变,可又好像什么都变了,他想不明白,他对皇后好、对皇贵妃好,为什么她们都要悖逆他,又为什么都要离他而去?他不懂,他只觉得惶惶,他想知道答案,迫切地想,想知道他到底哪里做得不对,又或者说他到底哪里不如别人?

他叹了一口气,声音喑哑:“朕待你不薄。”

“是,皇上待我很好,”皇贵妃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她跪在地上,头颅却昂得很高,脱下了那身令人窒息的制服,摘掉了那顶强迫她低头的金冠,好像又回到了自由自在的小时候,“但这不是我要的。”

她笑了一声,还是那么漂亮,眼神却有些凄凉,她转头看向窗外,天空被窗扇格成方形,变得好小好小,一眼就能看到头:“皇上见过危素的草原吗?很宽、很大,一眼望不到头,牧草长得很高,躺下去的时候能闻到草籽的香味。湖泊像宝石、牛羊像珍珠,群山绵延不绝,山顶盖着雪,离我们很远。我阿娜说,狼神就在那里,保佑草原、保佑危素、保佑我们。”

皇贵妃的眼中泛起明亮的光芒,好像透过那扇窗,看见了她阔别多年的家园,她骑马奔驰,双手拢在嘴边唱出嘹亮的牧歌,和马儿一起冲进如火的山丹花海。

“我生于草原、长于草原,我以为我一辈子都会在那里,可你们来了。”

她眼眸中的光芒在此刻黯淡,她猝然看向建宁帝,带着仇恨:“你们占领我们的草场、抢夺我们的牛羊,一把火就毁掉我们的毡帐与城池!而我也被你们抓住折辱,作为战利品关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她讨厌顺京、讨厌中原、讨厌暗无天日的宫室、讨厌永远跟在她身后的宫人,她讨厌温顺、讨厌乖巧、讨厌高高盘起的发髻、讨厌压痛颈脖的金冠、讨厌多吃一口都会勒得她喘不过气的宫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