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案上的参茶被打翻,茶水顺着桌案往下流,混着建宁帝的咳嗽声滴滴答答。建宁帝吐出一口浑浊的气息,有些疲惫地说:“那匹马查得如何了?”
楚鸣珂上前去收那盏被打翻的茶,缓慢开口:“马已死了,查不出什么,只是奴婢在陈华柏那日携带的香囊中发现了一味药材。”
他的语速很慢,似乎只说这么几句话就已叫他筋疲力尽,建宁帝耐心地等他把话说完,才问:“是什么?”
楚鸣珂将案上的茶水擦干净,方才从胸前取出一枚香囊:“其中装着的是西南的马霜草,西南马脾气暴烈、难以驯服,当地人便以这种草药喂马,待喂多了、马吃惯了,便改喂旁的草料。如此几日下来,马便会变得暴躁无比,而此时若有人持草药上前,再烈的马都会变得乖顺。”
建宁帝微微眯起了眼睛,危险地看向他:“你是说,誉王献的马,也吃过这种草药?”
“死无对证,奴婢不敢揣测。”
楚鸣珂顿了顿,又低头道:“那日见主子遇险,情急之下顾不得那样许多,失手杀了誉王殿下进献的马,还未向主子请罪。”
“罢了,一匹马而已。”建宁帝随意一摆手,而后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你也伤得不轻,往日里都说你面如傅粉似何晏,今日看着倒苍白得像个鬼。”
楚鸣珂没什么反应,只慢吞吞道:“病容丑陋,脏了主子的眼睛。”
“既然太医都说要你好生休养,这段时日便不必进宫伺候了,自个儿多注意些身子,好好调养着。那马的事仍需查,既牵扯出了陈华柏,便看看还有谁参与其中。”
建宁帝重新掐了清静诀,将手置于膝上,缓缓吐气:“对了,朕听说陈华柏伤得不轻,你这几日避着些陈妃,莫要平白惹出争端。”
楚鸣珂点头应是。
建宁帝便道:“天色也不早了,回去罢,早些歇息。”
出乾清宫的时候,天已黑透了,远方传来金吾卫巡逻的脚步声,楚鸣珂在殿门前站了一会儿,才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往下走,候在外头的戚均卓见他出来,忙上前将他扶住:“督主当心!”
眼前的白玉阶一个并两个、两个并四个,重重叠叠连在一起,直叫人头晕目眩、反胃恶心,楚鸣珂停在原地,用力眨了眨眼睛,呼吸明显不稳,却还是道:“去长乐宫。”
戚均卓一听,当即变了脸色:“督主!时候不早了,还是早些回去歇息罢。我瞧着您脸色不好”
楚鸣珂反握住他的手腕,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我说,去长乐宫。”
那双眼睛满是血丝,看起来颇为疲惫却又十分阴戾,戚均卓当即不敢再言,忙招手叫来轿辇,吩咐去长乐宫。
楚鸣珂到长乐宫时皇贵妃已卸了头面梳洗,一应宫女在外间跪候,待太监打来了热水,方才端起冒着热气的木盆往里进。
淑敏为皇贵妃净完面,正要为她脱去鞋袜,才出去的宫女便又进来,说千岁来了,话音未落,楚鸣珂已独自进了内间,半倚在门上看她。他满面倦容却仍不掩秀色,英英玉立,看得淑敏都不好意思地垂下了眼睛。
皇贵妃看见他,道了一声来,楚鸣珂便上前代替淑敏,在她身前蹲下,握着她的脚踝为她除去鞋袜。
“怎的这时候来了?”
皇贵妃半倚在软垫上,浓睫低垂,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楚鸣珂用手托着她玉似的双足,随手将鞋袜扔至一旁,道:“适才去了乾清宫,心中想着娘娘,便来看看。”
“晟王要是有你这么会讨人欢心,本宫也不愁了。”
楚鸣珂面不改色道:“殿下对娘娘乌鸟之情,是旁人做多少也比不上的。”
“光有孝心有什么用啊?”皇贵妃意有所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