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九翎快步冲上去,亲自把那人抱起来,到这时候,他也顾不上君臣礼仪,扯着嗓子朝江行止怒吼:“傻站着做什么,快找间干净的卧室!”

江行止眸里全是血丝,黑而明亮的眸子里注满剔透的泪水,他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几乎听不出原意。

“他、他会死吗……”

断续的呜咽在胸腔里回响,他的面容被绝望和痛苦扭曲,威严冷肃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江行止捂住眼睛,泪水不住冲刷着指缝中的鲜血:“是我害死了他……我不知道会变成这样,我没想过会让他变成这样……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没有了帝王威仪,他此刻变得像个做了错事嚎啕大哭的孩子,惊慌失措,乱了手脚,拼命想要挽回,却发现轻飘飘的一句话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连君九翎也怔了怔。

杀人不眨眼的皇帝,竟然也会有哭泣的一天。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君九翎也猜出怀里的人是何身份。

他和谢则同朝共事多年,多多少少能猜出江行止的觊觎之心,谢则的遭遇在他意料之中。

身居高位又体弱多病的美人失去权势后,会遭到何种亵玩,君九翎见识得多了。

不过,看江行止这样子,他莫非玩着玩着玩出了真感情,竟会对一个玩物上心?

大抵是江行止面对群臣外人时,总是一副气定神闲,万事尽在把握的样子,所有人都忘记了,眼前的人,也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

就算放在民间,也刚到可以成家立业的时候,这个年纪的少年,羽翼虽丰,仍然需要一个替他遮风挡雨的支柱。

对他来说,他可以放任私欲欺压谢则,可以让出身卑贱的花魁踩在他头上,甚至可以接受谢则的不臣之心,唯独谢则会死,是他决不能接受的。

帝王的自私凉薄,体现得淋漓尽致。

君九翎叹口气,拍拍他的肩膀:“不会的,陛下且先安心,等太医来了怎么说。”

太医终于赶来,在君九翎的注目下替谢则处理伤口。

江行止根本不敢看,呆坐在门外的石阶上,里面一传出动静,他便恨不得捂住耳朵将那痛苦的呻吟隔绝在外。可是,当里面许久不闻声音时,他又开始心焦,紧抓着头发,被折磨得如坐针毡。

无数次想闯进去,又无数次停下脚步。

灯火亮了整整一夜。

等君九翎一脸疲惫地走出门时,江行止一下子从地上跳起:“怎……怎么样……”

他的声音焦灼而小心,眼睛紧盯着君九翎,袖子里的手死攥成拳。

君九翎没有丁点怀疑,只要他说出任何不利的消息,眼前这个人立马会削掉他的脑袋。

“无事了。”

短暂的三个字,像是赦免死罪的圣旨,江行止本能地松了口气,身体向后倾斜,终于感到深深的疲倦袭来。

君九翎连忙扶住他:“陛下,您累了一夜,要不,您先回去,这里有臣看着。”

江行止魂不守舍地看着里面,君九翎知道自己白说了,在他发问前率先回答:“他还睡着。”

“那,那我去看看他。”

“好,臣不打扰您了。”

江行止只点了下头,快步走了进去。

君九翎望着他的背影,陷入沉思。

想不到江行止这样无情无义的人,也会有用情至深无法自拔的一天。

江晚朝的名字浮上心头,他扭头问身边的士兵:“祁王关在哪里?”

江行止踏入内室,除了太医和几个宫女,室内再无别人。

仰面躺在床榻上的人面色惨白,上身包裹着厚厚的绷带,呼吸微弱得几近听不见。